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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宋鸿逸以及谢家手中拿到合约以后,关于盐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了。而为宋承鄞找“武术教练”的事,则被提上日程。顾倾城当天晚上让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礼,第二天一早便从天水山庄出发,赶往京城。
关于教导宋承鄞习武一事,在大多数人看来,她身边的几个侍卫就已经足以胜任了,要知道他们可都是内卫出身,自小便接受着特殊训练,在经过异常残酷的考核之后,才被派到帝王身边。
然而在顾倾城看来,却并非如此。比起那些侍卫,她能找到更好的人选,所以在有更好的选择的前提下,她怎么也不会愿意退而求其次的。
尽管宋承鄞并非她亲生的孩子,但是既然收养了他,她就会尽力给他创造最好的条件。
虽然出了一点意外,她看中的人不愿意接下这个活儿,不过也给她指明了方向。她也因此想起了之前还托付过那人办事,也不知道如今有没有结果了。
在去往京城的这一路上,顾倾城想得最多的问题不是替宋承鄞找习武的师父,反而是另一个人。
“白若柳……”顾倾城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也就是在年前的那段时间,顾倾城莫名其妙的做起了古怪的梦,让她夜夜不得安睡。宫中的御医请了个遍,药方子换了无数,也无济于事。究其原因,却发现很可能与楚老夫人有关,因为她恰好是在见过这个人之后,便开始做奇怪的梦的。
在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之前,顾倾城一度怀猜想,楚老夫人可能与自己失去的记忆息息相关。
可是想起一切以后,之前的猜想就根本无法成立了,因为她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跟这片大陆根本没有一点关系。
最后,顾倾城只得猜测,也许是这具身体留下的渊源吧,认识楚老夫人的人,也许是这个被她接手了身体的不知名的陈国少女。
如若事情真是如此,那这一切跟她就没什么关系。然而时隔这么多年,从前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之后,甚至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都已经死去,再见故人却还有这样的反应,可见原主的执念有多深。
而顾倾城又恰好没事做,索性就费些心思去将这事调查清楚,最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也算是借用这具身体的报酬了。虽然她有一种直觉,这件事到最后,十之八、九是报仇而非报恩。
——
在顾倾城前往京城的时候,京城里的某个人已经找了她许久了。而这个人,正是她此行的目的——蝶夫人。
蝶夫人本名余从蝶,原为陈国人,陈国灭亡之后,几经磨难后流落到青楼酒肆之间。若是换了其他女子,此生的命运大约也就如此定性,以后只会更差,很难再有起色。
可是余从蝶却是个有本事外加运气极好的女子。最初的两年,顶着陈国罪民的身份,吃尽了各种苦头,甚至一度性命垂危,不过最终还是熬过来了。
余从蝶流落陈国烟花柳巷的第三年冬天,气候前所未有的严寒。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她住的小院里闯近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袭黑衣,黑色面巾蒙面,手中的匕首反射出渗人的寒光。
余从蝶感觉到脖子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从睡梦中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然而,还没等到她滋生出名为恐惧的情绪,那个挟持她的不速之客却毫无预兆的在她面前倒下。
她一时呆住了。片刻之后,又被屋外传来的喊声惊醒。
她披上厚厚的披风,起身下床,朝着窗边走去,将紧闭的窗子推开一条缝,往外看去。
时值深夜,又是寒冬腊月的天,即便青楼酒肆中,也极少有客人玩乐可。可是,原本该是万籁俱寂的深夜,不远处的巷子中却被火光映照得恍如白昼。
不是那边走水了,而是无数的燃烧着的火把。
伴随着大喊声以及砰砰砰的拍门声,很容易判断出,是官府在调查。
余从蝶在窗边看了片刻,最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着唇将窗子轻轻合上,快步走回窗边,弯下腰去将昏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架起,往床边拖过去。
官兵很快查到了百花楼,查到了余从蝶的院子。一群官兵只是象征性的拍了一下门之后,就冲了进去,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全翻找了一遍。
余从蝶仿佛被吓坏了一般,拥着被子坐了起来,背抵着床柱,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
屋内的官兵对她视而不见,一番查找无果之后,一群人如潮水般,顷刻间退走。
许久之后,余从蝶才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去将房门关上。而那掀开的被子一角,露出一片黑色的衣角。
那一夜,是余从蝶命运的转折。从那一夜开始,她渐渐脱离被人欺辱的角色,最后变成了百花楼的鸨母,道上颇有名气的蝶夫人。
——
“结果如何了?”
百花楼内,蝶夫人一袭桃红色流云水袖长裙,及腰长发挽作云顶,插一只镶嵌红宝石流苏步摇,媚眼红唇,在灯火的映照下,仿若会摄人魂魄的妖精一般。
一旁伺候着的侍女摇了摇头,“还是没找到任何线索。”
蝶夫人闻言,微微眯起双眼,执起桌上的青花茶盏,浅抿一口之后,才道,“没想到,那位夫人藏得这么深。”
年前她接下一个单子,对方想要调查忠勇伯府的当家老夫人,那人出手实在大方,她原本想要拒绝的话到嘴边便停住了。
忠勇伯府在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城根本算不了什么,不过因为多了一个得宠的容妃,才让人高看了一眼。
不过这在蝶夫人看来,根本没有多大影响,江湖中人,对此并不怎么忌惮。
接了预付的酬金,她便着手安排手下的事去调查楚老夫人的事,谁知才过没多久,竟然传出容妃悬梁自尽的消息,倒是让蝶夫人有些诧异。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忠勇伯府失去了一面护盾,让他们调查起来更顺利了。
然而事情却与她的预想背道而驰,原本以为并不是很难的一件事,在查到一半的时候,她手下的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查出半点有用的线索。
他们只查到楚老夫人入忠勇伯府那段时间的事,再往前就没有任何线索了,那个女人仿佛凭空钻出来的一样。
不仅如此,在调查进度卡住的时候,他们本想联系雇主,看看对方能不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然而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对方来询问情况。
蝶夫人派人主动去联系雇主,找上门却发现那处根本就没有那个人。再后来她动用了手下的人去查,得到的结果简直出乎意料。
这次的雇主,比楚老夫人更难查。后者她们好歹还查到了入府之后的事迹,前者却是连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不知道,甚至,他们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夫人,是否还要继续查下去?”侍女询问道。
蝶夫人微微点头,“继续查。”
“奴婢告退。”侍女应下之后,便退下了。
偌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蝶夫人一个人。她坐在桌边,望着跳跃的灯火,陷入了沉思。
一般来说,遇上这样雇主都不见踪迹,也从来都不过问的生意,他们虽然不至于搁置下来完全不理会,但也不会如此积极的办。
但是这次却碰上了意外。
她的手下在查楚老夫人入伯府以前的事迹时,根本毫无头绪无从下手,因此才会想要联系雇主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最后虽然没能找到雇主,却查到伯府的外出求学的嫡出公子身受重伤的消息,原以为只是无关紧要的消息,然而消息传到京城的第二天,她的手下却发现楚老夫人身边得力的婆子忽然离开伯府,不是普通的外出,而是出远门。
她手下的人一路跟着对方到达目的地,传回来的消息,却让蝶夫人觉得不敢置信。
那个婆子去了顺州怀恩县内的奚山脚下,在山崖下挖来了一座坟。待那婆子走后,她的手下走近了去查看情况,最后发现那只是一座衣冠冢。
然而这些情况虽然不同寻常,却不至于让蝶夫人震惊。叫她真正不敢置信的事,是那座衣冠冢的主人的名讳,竟然叫做余莲房!
别人或许不知道余莲房是谁,她却恰好知道,因为她的养母恰好也叫余莲房。也许会有人说是巧合,她却能肯定不是巧合,因为衣冠冢所在的山崖,正是她养母曾经失足掉落下去的地方!
她后来让手下去附近打探过,得知衣冠冢是在她养母失足落崖后的第四年,附近的人无意中发现的。
蝶夫人还记得,她的养母跟她说过,她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亲人,可惜在得知她失足落崖时就病倒了,之后没几天后就去世了,期间根本不可能去给她建衣冠冢。
蝶夫人的养母余莲房是在陈国灭亡以后的第二年去世的。也就是说,当年她失足落崖以后,并没有死,而是侥幸活了下来。
蝶夫人隐约记得,养母在世的时候,曾与她说过往事,说她与爷爷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发生的事,开心的难过的,还说她在落崖之前,收留了一个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很漂亮的女孩以及一个受了很重的伤但是很英俊的男子。
她说那个女孩随父母外出,不甚遇上强盗,一家人都遭了毒手,只有她一个人侥幸逃了出来,却迷了路,几经辗转流离之后,来到了奚山脚下。
而那个很英俊的男人,则是昏迷在她家后院里,她早上起来时才发现的。正是为了医治那个男人,她才会上山去采药的。
她说那个女孩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柳若,而那个男人一直昏迷着,所以不知道对方名字。
从前她不觉得柳若这个名字有什么,可是如今这些线索一联系起来,就由不得她不怀疑了。
一个柳若,一个白若柳,再加上陈国故土顺州怀恩县奚山,如此蹊跷!
于是,原本毫无头绪的事情,出现了新的线索,根据这些线索来看,楚老夫人很可能是陈国人。但因为陈国早已亡国,有些事查起来难免会很费劲,不过她有的是时间。
倒是出钱让调查这事的雇主,至今仍然没有找到丝毫线索,让蝶夫人耿耿于怀。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蝶夫人回过神来,正准备睡下,房间的门却被推开了,侍女脚步略显匆忙,说道,“夫人,那位夫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