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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那个“你”字还没落下尾音,床铺上已出现十几个碗口大的洞眼,昏暗的屋中不断有飞絮扬起。一个黑影贴在黝黑的墙壁,仿佛一只硕大的壁虎,直到房中完全没有动静,他的身影如纸片般从墙壁飘下来。
这个人尖尖的一张脸,眼睛细小得好像睡着睁不开似的,但是在脸上却有一只硕大的鹰钩鼻子显得此人甚是狡诈。他手里端着一枝巴雷特M99狙击步枪,几乎没有发出任何的脚步声,猛地掀起床|上的毛毯,毛毯下已经破烂不堪,但是睡在床|上的那个人却不翼而飞。
顿时一粒冷汗从鹰钩鼻子上淌下来,顺着鼻翼旁的深深的法令纹流进嘴唇里。汗是咸的,他舔了舔嘴唇,心掉进一只漩涡里。
杀人不成,只能等着被杀。
“你给我出来,我不怕你。”鹰钩鼻子大声嚷着,像要驱赶内心的恐惧,但屋内没有人回应他,死一般的寂静。
他端起手中的巴雷特M99狙击步枪,不由分说对着房中四处扫射,枪是装了消音器,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除了窗玻璃落下来。
越是没有声音,越是说明那个人没有死,还在这屋中伺机对自己发出致命的一击。原来他仗着手中炮火猛烈的巴雷特M99狙击步枪,又是先发制人,是一定可以将石尤风打成稀巴烂。但是现在他连石尤风的一根头发都没碰着,而且还失去石尤风的踪影。
“我知道你在屋中,你有本事就出来。”他不断地用话激石尤风现身,不怕敌人武功高强,就怕敌人隐藏在暗处。人对毒蛇恐惧,因为蛇总是藏在草丛,当人发觉疼痛时才知已被蛇咬。
此时鹰钩鼻子已是满头大汗,死亡的恐惧感笼罩在他的头上,枪中的子弹已经打完,他的声音也嘶哑了。他知道石尤风就是用这种战术先使自己在心理上崩溃,不战而败,但是他仍是忍不住害怕,未知是最可怕的事情。
夜深深,沉如墨,屋中影幢幢,每一处阴影都可能藏着要伺机要杀死他的敌人,床下、柜子后、屋顶、窗外,甚至自己背后。
他快要被这种难耐的寂静和恐惧折磨发疯。
“你出来,给我出来……”他几乎说不出话,一杆狙击步枪没有子弹,就好像是猛虎失去利爪,毒蛇失去毒牙,而他也彻底失去活命的机会,现在他身体的所有要害都暴露在石尤风的眼皮底下。
如果石尤风出现和他光明正大对打,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但是现在他根本感觉不到石尤风的存在。
他怆惶地跪倒在地面,心里直后悔对付石尤风这样的敌人应该安排更周密,更要掌握时机。他没有求饶,因为像他们这种人既然决定要杀一个人,就必须将这个人杀死,不然反过来就会被这个人杀死。
忽然黑暗中有个人在轻轻叹息,清朗的声音仿佛是流淌在石板上的山泉。“原来你这样不堪一击。”其实,他一直没有发起攻击。
“你果然在屋里。”鹰钩鼻子嘶声喊起来。
“我当然还在,我一直没离开过。”黑暗中的声音清晰得像是十五夜里的明月,轻轻地敲打在鹰钩鼻子的心上。“以后在杀人前莫要得意忘形。”他谆谆地教导这个试图要杀死自己的人。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我在你刚才的地方。”他笑起来。
鹰钩鼻子猛地回头,果然在靠墙壁的地方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是投在墙壁上一道剪影。“为什么我没有看见你。”他无力地提起手中的巴雷特M99步枪,此时枪中已无子弹,一切都晚了。
“因为你太紧张了。”
“你杀……杀了我吧。”鹰钩鼻子只觉自己受到莫大的污辱。
“我不会杀你,回去告诉将军,他交托给我的事我一定会完成,但是请他别干涉我私事。”
“是那个女特警吗?”鹰钩鼻子冷笑起来,道:“已经晚了,这个时候恐怕那个女特警已经被解决掉了,将军是不希望有任何事任何人让你分心。”
“你们对她……”他没说完,面色大变,高大的身影宛如一阵疾风掠向门外的无边夜色。
夜色仍是那么沉,像一片平静的湖水。连翘慢慢地走在路上,这里已经出了黄村,再往前走一个小时便能到大马路,那时便可以拦过路车回S市。她的记忆力甚好,虽然只是夜里来过一次,可路径却熟记于心。
溶溶的夜色中似乎起了一阵浓烈的白雾,前面的道路竟然模糊不可辨,连翘看着面前的白雾,想到会不会有只鬼突然从这白雾中跳出来掐住自己脖子呢。雾越来越浓,山风吹来,这雾中依稀有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连翘心中一凛,屏住呼吸,神色自若走进那条被白雾包围的小路。这条小路是黄村通向S市公路的主要路道,来往的车辆比较多,因此路面布满碎石,坑洼不平。连翘慢慢地走着,忽然她纤瘦的身躯一晃,整个人便歪歪斜斜地倒下去。
很快浓雾中洇出三条高大的身影,三个人相同的装束,一袭黑色的雨衣裹住全身,面上蒙着只露出眼睛的黑布巾。其中一个人似乎很兴奋,嘴里叽哩咕噜说着话,另外一个稍瘦的人用眼睛瞪他,严厉的声音道:“樱木,将军警告过在华夏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许说大和语,一定要用华夏语。如果让将军知道你说大和语,你该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那人顿时噤若寒蝉,结结巴巴地说着不太标准的华夏语,道:“对不起,我一时高兴忘形,下次一定不会。”
“没有下次。”他仍是声色俱厉。
“这个女人怎么办?宫城,据说她是个特警,武功不弱,我们要不要趁她现在被迷晕杀了她,还是把她带走交给水户。”
“水户吩咐一定不要留下这女人的命,这样,我和樱木先去树林挖坑。仙道,你上去把她杀了,然后把她的尸体带到树林。”他说着,身形已经开始移动,待话说完时,他的人已经奔到树林。
“嘿。”那叫仙道的答应着,走上前察视连翘,只见连翘侧着身子倒在地面,双目紧闭。“好漂亮的妞,算你命不好,水户交待必须杀你。”他将连翘翻过身体,从雨衣里摸出一把尖利的匕首,只见匕首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光芒便朝着连翘的胸口刺去。
忽然连翘双眼陡地睁开,左手一扬,手心里握着的几枚碎石便向那叫仙道的人面上戳去,仙道直道连翘已经昏迷,哪里还曾想到她会突然出手,他措手不及,向后慌张躲闪,但仍然有两块被磨得像刀刃的碎石贴着他的面颊划过。这瞬间连翘飞身而起,右脚闪电般踢向他的脖颈,霎时仙道发出沉闷痛苦的一哼便倒地不起。
连翘迅速地奔上前右手扼住仙道的咽喉,扯下他脸上的蒙面巾,低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仙道恨恨地瞪着她,连翘正待再次逼问,忽见一只小塑料瓶从仙道的雨衣下滚出来,她刚拾起塑料瓶便见仙道面色大变,心里略一思索便有些明白,揭开瓶盖凑近仙道的鼻端轻轻摇晃,没两分钟那仙道竟晕过去。
“仙道,你好了没有。”黑暗中有人在轻声呼唤。
连翘迅速脱下仙道身上的雨衣套在自己身上,系上蒙面巾,将仙道扛在肩上走向路边的树林。适才她看见浓雾心里便有警觉,当山风将雾吹向她时,她不禁想起在九真山被蒙面女子用七氟醚迷昏的事,立即闭住呼吸假装晕倒。
浓黑的夜依稀辨得出身影,但人的面貌却一团模糊,宫城和樱木瞧见她扛着一个人走来,直以为是仙道杀了连翘,因此一点防备都没有。
“扔进来,赶紧埋了,我们好向水户复命。”宫城低声吩咐。
连翘将肩上的仙道扔进面前的一个一米见深的坑中,樱木连忙手捧土往坑里撒去,忽然不知从哪里飞出一脚便将他扫倒在坑中。宫城大惊失色,满脸惊疑不定,失声道:“你不是仙道?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们要杀的人。”连翘摘掉面上的黑巾露出真面目。
“八嘎。”宫城气极爆跳,忍不住也用大和语骂了一句。他伸手在雨衣一摸,手里便多出一柄两尺多长的钢刀,原来他竟将刀藏在雨衣中。他举起刀,身体向空中跃出一米多高,以恶虎扑食之势向连翘的头顶砍下。
连翘面无惧色,只见那把寒光闪闪的钢刀离她的头顶也不过两尺的距离,她的手向身上一扯,那件雨衣便从身体飞下来,双手向上一举,雨衣便托住那柄凝聚千斤力量的钢刀。刀具刚性,雨衣乃是柔软之物,正好以柔克刚,连翘顺势一旋转,雨衣裹着刀一齐飞向树林的上空,然后落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树杈上。
宫城益发气极败坏,赤手空拳朝连翘冲过来,连翘轻蔑地一笑,这几个人的武功比起鬼脸人相之甚远。连翘向前冲出,身体腾空,脚底踢向宫城的拳头。连翘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在脚上,而宫城的拳头只集中上半身的力量,脚与拳头相遇,宫城的手腕被震得咯吱作响,身体不由得后退数步。
他正待再冲上来,连翘的身体突然向后翻转,待她的身体正好与地面呈水平时,穿着高跟鞋的右脚便恰好踢在宫城的脑门上,顿时宫城身体摇晃两次便面朝下扑倒在地。
此刻跌倒在坑中的樱木正要爬起,连翘眼疾手快迅速冲上前去,将藏在口袋中的塑料瓶压在樱木的鼻端,樱木连一句都没说出来便瞪着两只眼睛陷入昏迷。
连翘瞧着地面躺着的三个人,不敢迟疑摸出手机打出去。“王局,我是连翘,我在沙河镇黄村附近遇到三个疑似大和间谍的袭击,现在他们已经被我制服,请派当地派出所协助我将间谍押回S市。”
十分钟后一部警车向小路呼啸而来,三个昏迷的男人被迅速抬上车。
雾依旧很浓,但是夜又开始沉寂起来,如一潭不流动的死水。石尤风赶来的时候,小路上空无一人,他低下头分辨路面的痕迹,一路找到树林。树林里有个一米多深的坑穴,坑穴旁边是湿润的泥土,显然是刚挖出不久的新鲜泥土。
他抬起头向四周察看,一点银色的东西在某棵树的树杈上闪烁。他拾起一块小石头,几乎连瞄准都没有便朝那银色物体掷去,只见碰的一声响,那银色的东西便从树上急坠落下来,最后深深插在泥土中。
树林中的光线很暗,但仍是可分辨出那是柄银光闪烁的钢刀,另外还有一件黑色雨衣。
“我说过已经晚了。”阴恻恻的声音在石尤风的耳畔震动。
石尤风忽然笑得很开心,道:“来晚的不是我,而是你水户。如果我料得没错,你的三个部下已经被带往S市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