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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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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宋仁宗在任命诏书下达时,又告诉欧阳修“不要做长久离开京城的打算,有什么事情该说还是要说”,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不过是仁宗皇帝对这位大嘴谏官言不由衷的安慰罢了。

    宋仁宗,先前对欧阳修倚之何重?此时又弃之何轻?聪明如欧阳修者又岂能看不出来?这位忠正梗直、一心为国之士,在听了宋仁宗这道心口不一的口谕后,不无悲愤、伤感地回答说:“谏官是能风闻言事,但今日欧阳修远离京城,又身负具体职责,再去说三道四,那就是越职言事,是有罪的。”

    宋仁宗自然能听出欧阳修这话中之意,但却仍假惺惺作态:“如果事情应当奏闻,那还是要奏闻的,不可用在内、在外的借口推辞。”

    宋仁宗这话,听起来又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欧阳修的离京,对新政大员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损失。谏官蔡襄、孙甫还想改变宋仁宗的决定,上书朝廷请留欧阳修,但遭到仁宗皇帝的拒绝。

    庆历新政的最高指挥者,正在一点点转变意向。

    而此时的范仲淹和富弼,还在以天下为己任,为答报仁宗皇帝的知遇之恩,日夜谋虑,渴望革除朝廷由来已久的弊端。

    不能否认,革新派们这种急功近利、恨不能一趨而蹴的改革思路,无可避免地导致了:就规模阔大,阻碍重重。

    新政中最先实施的吏治改革,是革除大宋王朝固疾的关键一环。当初派下去按察地方官吏的“八府巡按”们,也陆续将考核的各地官吏政绩汇总到了中书,其中绝大多数是对地方官员考核不合格的举劾。范仲淹按名索骥,把那些被举劾官员一笔勾销。

    范仲淹一笔下去,就等于断送一名官吏的政治生命,任你当初十年寒窗苦读,费尽心血挣来这身官服,到这时候也只能哀怨兴叹,捶胸顿足,那淋漓墨汁下面掩盖着的,是被勾者痛断肝肠的绝望,果然是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啊。

    范仲淹如此决绝断然、毫不留情,让一直力主革新的富弼都看的是心中大为不忍,富弼不无慈悲地对范仲淹说:“范公一笔勾之甚易,焉知一家哭矣。”

    范仲淹回答说:“一家哭,难道比得上一路百姓哭吗?”

    伟哉!范仲淹!

    如果说新政“择官长”的实施,针对的是地方官吏,那些被开销的庸官污吏,在政治上对新政大员构不成什么直接威胁的话,那么“明黜陟”和“仰侥幸”的实施,所触动的则是京朝官员中绝大部分人的既得利益。

    “明黜陟”,是对朝廷实施已久的“磨勘”迁官办法进行改革和限制。过去的磨勘法,官员们是循序迁转,很容易按年资升到一个高位,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你当了组长,等年限够了就升到副科长、科长、副局长、局长……以此类推。而官职升到了一定的位置,官员也就有了恩荫子孙作官的资格,这就导致了帝国大批官吏的诞生。

    而新法却规定:凡待制以上,自迁官后6年,没有犯什么过失的才能再迁,有过失的,则延长年限,迁至谏议大夫这一级为止。京朝官四年磨勘,迁至前行郎中为止。少卿、监官员限定人数为70人,有了出缺才能补。而少卿以上职务的迁官,必须要听皇帝的旨意。这条新法等于阻断了京朝大部分官员论资排辈、最终都能熬到高位的路。

    “抑侥幸”,是对官员恩荫任子制度进行限制。

    当初太祖皇帝建立大宋王朝,规定的任子办法本来是台省官员到了6品,诸司官员到了5品,登朝历经两任之后,才有恩荫子侄的资格。但到太宗皇帝时,这个限制放宽了,至七品就可以享受恩荫资格。而且又规定:凡皇帝的生日、三年一度的南郊大典,都可以让官员恩荫子孙一人。换句话说,就算是一个混蛋,只要丫的命好,生在了官员之家,那从丫的出生那一刻起,注定他长大了就是官。这还是没有把皇帝的特别恩荫计算在内,结果导致了朝廷恩荫泛滥。

    其实,早在宋仁宗庆历元年的时候,就有人上书仁宗,指出朝廷无节制恩荫子孙,势必将导致子弟不修艺业,纨绔子弟只要生于官宦之家,亦能进入仕途,使之从政,只能害民的弊端。

    现在新政规定:朝廷大员子侄今后不经考试,不得进入馆阁任职。凡选人年龄在25岁以上,遇郊祭,限半年赴铨试,即使铨试合格了,还要有三名京朝官员保任,才能派往各地任职,并对恩荫子侄的人数、年龄、官员品级做了相应的限制。

    新政的实施,无疑使朝中那些既得利益者受到了巨大损失,也为新政大员们树立了太多的对立者。只不过,新政是在天子支持下实施的,反对的人一时间不敢提出什么意见,正犹如一座火山积蓄着暴发的能量,等待着喷发的时机罢了。

    现在,宋仁宗对新政的期望正在渐渐消退,得意一时的新政大员们将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已经是不言而喻,不是不报,是时候还没到而已。

    也就是在欧阳修被派出京城不久,宋仁宗再次下手诏给两府大臣,向他们提出了五点责问:

    一:该用何人镇守西北?

    二:民力困弊,财赋未强。

    三:军马尚多,何得精当?

    四:将臣不和,如何制置?

    五:躁进之徒,宜塞奔竞。

    天子的五条责问,极为明显地透出了对新政实施半年,并没有取得相应效应的不满。

    新政大员们诚惶诚恐,韩琦、范仲淹就有关陕西、河北边防事宜回答了宋仁宗的提问,其中陕西方面8条,河北方面5条。

    就在新政大员们明显感到来自最高统帅的不信任越来越强烈的时候,夏竦张开的那张阴毒大网,也在此时不失时机地向新政大员们笼罩过来——

    大内皇宫里流传着一条惊人而又可怕的消息:直集贤院的石介,已经为富弼写好了废立诏书,新政大员们正酝酿一场政变,废掉仁宗皇帝另立新君。

    阴谋的扣子果然扣在了范仲淹早就预言“此鬼怪之辈,早晚要坏事”的石介身上。

    就在几个月前,韩琦宣抚陕西回京后,向仁宗皇帝推荐了石介和孙复,当时,宋仁宗正致力革新,于是接受韩琦的推荐,以石介直集贤院,仍兼国子监直讲。

    或许这位迂腐而正直的名士,对天子的英明真的是铭感五内,于是屁股眼儿一热,立刻给枢密副使富弼写了一封信,希望新政大员们效法古人,行伊、周之事。

    “伊”,是指辅佐商汤建立商王朝的伊尹。

    “周”,是指为周王朝殚精竭虑的周公。这二人都堪称古代有名的圣贤。

    石介一腔爱国热血奔涌,他写这封信的目的,无疑是鼓励新政大员们不要辜负皇上的知遇之恩,要尽心竭力地辅佐皇帝,开创大宋帝国一代辉煌伟业。

    然而,石介这封信被夏竦知道了,极工心计的夏竦便让家中那名侍女天天模仿石介的笔迹,终于是模仿到了维妙维俏、几可乱真的地步。

    夏竦,终于要使出他的致命撒手锏了:夏竦让侍女以石介的笔迹,把信里面的伊、周改成了伊、霍。

    霍者,是指汉代的霍光,在汉王朝以废立皇帝著称。而也就是这一字之差,石介这封信里的内容便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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