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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田总算是从一件繁重的研制工作中解脱了出来,热轧机的试验成功所代表的意义,除了他和张韬之外是没有人能理解的,但是所有见识过热轧机的人都会对此物产生由衷的恐惧心理,你想一根冒着火苗的黄铜三下五除二的就变成了板材,并且厚度均匀质量上乘,只要在冶炼炉子pángbiān安装这么一台机器,就能源源不断的得到各种厚度的板材,这加工能力岂是那些小作坊所能比拟的?而且能热轧黄铜,就意味着也能轧制比黄铜还软的各种材料,比如铜锡合金、紫铜、甚至是熟铁 ”“ 。如果将轧辊的间隙调到几乎没有,还能将制作镜子用的纯锡碾成锡箔!经过姜田的提点之后,宋懿甚至迫不及待的用熟铁制作出铁皮,然后找了个匠人制作出了十七世纪第一只现代意义上的铁皮桶!只是这玩意和姜田设想的不同,因为没有镀锌工艺,所以为了经久耐用便加厚了铁皮,每次使用后还要尽量干燥放置。但就是如此也比传统的木桶重量要轻不少。但是这个缺点在那些老匠人的眼中根本就不是问题,这年头谁家用铁器不是小心着防锈,这铁皮桶让不少人都动了心思,假设今后能获得稳定的铁皮供应,那么绝对能挤兑的木桶匠人改行。
“你也看见了,工业化生产不仅效率高,而且还能节省大量的加工时间,变相的拉低了生产成本,那么制作铁皮或者铜皮的成本比传统工艺要低廉不少,真要是这种东西大规模上市,别说是箍桶匠没饭吃了,就是不少冶金铺子也得关张大吉。”姜田尽可能的向宋懿灌输着工业化的相关知识,也不管他能不能完全理解,因为姜田知道自己今后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跟踪研制某项具体的产品,别说是人的精力有限,如果今后同时开展多项研究,那他怎么能保证面面俱到的跟进每个项目?
宋懿其实也是这个心思,趁着姜田位高权不重的时候尽可能的学习,按照他的想法用不了多久皇帝不可能还放着这么一个神人在底下干粗活,姜田不敢说最后能裂土封王,毕竟明朝的沐英是朱元璋义子,才算是死后追封了黔宁王。但是至少也是和刘家一样来个世袭国公当当,你说堂堂公爵以后还怎么天天的盯着这些具体的工作?所以趁早学点有用的东西,不仅能保住宋家在科学院的地位,同时也准备好将来独当一面。
姜田本来再观察一下机器的运行情况就可以交差了,只要再复制几台热轧机和冲压机,那么就是现在国家开始改革货币都没问题了,所以趁着闲下来的时间对宋懿进行一些拔苗助长似的教育。他也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好在开春之后这小子也要去自己的私塾再深造,至于理论上的东西可以等那个时候再说。就在他准备收拾行李回家休沐一段时间的时候,吴远却和刘宝铠风风火火的杀到作坊,然后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让宋懿赶紧制造几块肥皂!
“你们俩发的什么疯啊?”姜田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别说那玩意价格昂贵,就是口碱存货也不多了。”
吴远一脸无奈的看着姜田,然后又看看周围,确定除了他们四个人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这才说道:“还不是送进宫里,意坚拿走的那一小块让皇后知道了,剩下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姜田听完转头怒气冲冲的瞪着色狼:“你还能再……”
他强忍着没将骂人的话说出口,但是刘宝铠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毕竟这事自己做的是不地道,他当时只想着让父亲承认自己,所以就没考虑那么多,拿着宋懿给他的一小块肥皂,找了把刀子修理了一下形状之后,借着自己老娘进宫聊天的机会就搞了个献宝活动。还别说皇后当然是凤颜大悦,当即把他找来问了来历之后,这厮干脆编了一个自己参与研制的谎言,接下来就是皇后希望他能继续进献一些备用,当然天家不会白要你的东西,该给钱也是要给的。这小子眼看着长这么大第一次获得赏识,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于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在一旁的宋懿与吴远知道姜田为什么发火,于是连忙隔在了俩人中间,这倒不是担心他们打起来,就是姜田动手了色狼也不敢还手,但是这事刘宝铠的确让人不齿,到目前为止这小子干什么都不能获得长辈青睐,所以有点着急上火的不择手段,可是这厮出宫后马上就清醒了,别看肥皂的作法听着简单,真让他动手做肯定是没可能的,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求吴远跟他一起来。
“先生莫要动怒。”吴远这时候只能站出来打圆场:“意坚的确做得不对,明明是您的发明他愣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于德行上的确有亏……”
姜田冷笑着打断了对方:“一块肥皂而已,谁爱说是自己造的都行,不然我也不会放着它不注册专利。但是你想过吗?我为什么没有推广此物?我为什么没有进献到宫中?你们当陛下不知道此物如何制造吗?为什么陛下就一直都不去做这种东西?”
一连串的发问让吴远有些发懵,知道内情的宋懿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朋友:“意坚啊,让我说你点什么好?本朝新立百废待兴,一丝一毫都要用到关键之处,新课本我早就给你了吧?我让你预习一下你可看过了?这化学之中处处用到酸、碱二物,这上等的好碱中原没有啊!你要是开了这个头,京城勋戚高官们的家眷人人攀比争相效仿,东西都用在了奢靡享受之上,你说陛下是嘉奖你还是记恨你!”
其实刘宝铠早就知道自己闯祸了,因为当天回家之后,被他父亲刘均定拿着马鞭捆在树上整整抽了半个时辰,你招惹谁不行,哪怕先进献给皇帝然后让他老人家决定是否交给皇后,这样也算是有个补救的机会,让他这么一折腾皇帝该怎么看他刘家?靠着公爵夫人没事就走后@宫路线?你是嫌皇帝太信任刘家了想早点抄家灭族是吧?若不是自己结发妻子岁数也不小了,他真有心连老婆一块抽,你儿子不着调怎么当娘的还跟着一起发疯!可是眼下事情已经出了,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色狼自打站在姜田面前之后就是一副悔不当初的认罪表情,自己头脑一时发热结果落了个人人喊打,如果早知道是这个结局,打死他都不敢抖这个机灵。现在他就只能厚着脸皮先求着宋懿做几块肥皂,然后……然后就只能见机行事了。
稍微冷静了一些的姜田思考了一阵,谁也不敢打断他的思路,于是仨人就陪着他一起沉默。刚才姜田的那几个问题让宋懿和吴远头皮发麻,这才想起来皇帝和他是师兄弟,既然皇上早就知道肥皂的制法,而且姜田也指出这就是民间胰子的改良版,那么皇帝忍着不去制作这么好的东西,反而是退而求其次的用着粗劣的胰子,那么其中所隐含的意义不言自明,就算刘老头补救及时不至于猜忌刘家有欺君之嫌,也会厌恶他刘宝铠这等小人之举,说的严重了可能继承国公的资格都会被剥夺!
“这样吧……”姜田皱着眉头叹口气:“德馨你用剩下的材料做上几块,再在油脂中加入花香味的精油,我记着在城西的店铺里有海外贩运过来的这种东西,做出的肥皂能有点香气显得高雅一些,但是对外就宣称这等奇货制备不易,一年也做不了多少,除了进贡给大内之外就别无剩余,至于别人信不信……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早就熟悉了肥皂工艺的宋懿点点头,然后转头看着还傻愣着的刘宝铠:“城南的胡人店铺你一定熟悉,还不赶紧将他们的精油都买到手!”
色狼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然后出门骑上马就跑了,至于买光精油要花多少钱,这就是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了,只要能度过眼前的难关,别说是多花点银子,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只要能保住刘家在皇上那里的地位,银子还不是早晚都能赚回来。
送走了这个眼高手低外加缺心眼的东西,吴远也只能摇摇头:“其实让他继承国公爵位反倒是刘家之福!”
这句话就牵扯到了帝王心术,所以宋懿不好发表评论,姜田就没有了这个顾忌:“若是为了让帝王放心,而找这么个东西当国公,真惹出了什么事情,造成的危害只大不小!”
吴远也就是感叹一下,他可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和姜田辩论一下,所以赶紧转移了话题:“听说先生要在二月二拍卖镜子,家慈让我打听一下,这一次究竟有几块发卖,大概能拍到多少钱?”
姜田这才想起来吴远的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个皇帝的干妹妹虽说嫁给了吴远他爹,但是民间对这干兄妹之间的各种猜测就一直不断,要不然吴远也不会有假太子的雅号。若说满城的官宦女眷谁能经常性的出入皇宫,那也就是只有这位封号为兰馨的公主了。至于她为什么打听镜子的拍卖细节,这个不用问也知道。若不是京城官员和姜田的交情不多,否则这个时候就为了能得到点内幕消息或是内部价格,应该是被人挤破门槛的套近乎。
“这个嘛……倒是有六块之多,而且都是进献给皇后的那种,只是这价钱自然是价高者得,若是令高堂有心要买,不如让德馨再制备一些送过去,银子就不用给了,只是这次千万别出手,陛下打算用这笔钱建一个玻璃工厂,所以这账面上出现了你顺义伯府岂不是不美?”
吴远一听也知道这次的水很深,好在自己老娘没有皇后那么不讲道理,只要如实传达相信她老人家必定会收手:“果真如此那学生还要谢过先生提醒,若是家慈非要买,那最后还是得麻烦德馨兄了,这制镜之费定不会少给。”
等送走了吴远之后,就剩下了姜田和宋懿俩人,姜田这才长叹一口气:“唉……立国不过两年,这权贵便开始争相贪图享受,陛下之宏愿恐是任重而道远啊!”
面对这句牢骚,从小看着圣贤书长大并且受到自己爷爷悉心教导的宋懿,同样是心有戚戚焉,可他能说什么?哪朝哪代不是这个样子?换句话说放在以前,这些劳苦功高的家伙若是一个个贪图享乐而不思进取,反倒是会受到天家欢迎,说不定就能躲过十几年后的大清洗。唯独当今万岁反其道而行之,那些光吃饭不干活的家伙不仅不能让皇帝放心,估计以后早晚得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其实他不知道,这个穿越皇帝因为穿越的年代问题,受到了后世某太祖的深刻影响,对于那些走@资@派深恶痛绝不说,马列毛选之类的理论更是根植入心,到现在没开始搞整@风已经是忍耐了许久。因为历史已经告诉了全体中国人,指望着任何一种主@义能教化万民,让整个国家从上到下都成为圣人的理想只是空谈,两千多年来道家没有做到、儒家没有做到、佛家也没有做到,至于共@产@主@义……同样没有做到。或许再过个两千年能够达到,可那毕竟太遥远了。这个时代也许只有王阳明看明白了,与其非要用什么大道理教化万民,不如顺应@欲@望并利用@欲@望好治理国家。
见宋懿不接自己的话茬,姜田也明白他是不敢随便的发表评论,外界都传他姜田在皇帝面前没大没小,但是皇上就是偏爱自己这个师弟,没事就找他探讨国事,哪怕俩人争的面红耳赤也没关系下回接着来。但是别人可不敢这样,别说是没有师承关系这条纽带,就是皇帝的某些想法别人都跟不上思维,恰好这位新鲜出炉的君王还是个热衷改革的,有资格和他说上话的大臣多是些保守的稳健派,你说这矛盾怎么调和?
姜田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咱们上次试制的铁皮还有多少?”
宋懿也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提政治其他都好说:“还有不少,大概十几米长。”
“用不了这么多,我教你个冲压的新玩法。”
所谓的新玩法其实就是给肥皂挤压定型,现代制造工艺中都是流水线生产,一整条肥皂犹如从压面器里挤出来的面条,绵延不断的在传送带上不停前进,而另一台挤压定型的机器就在尽头制造出成品,原理就是将肥皂的模子从中间剖开,装在传送带的两侧,每次挤压都能瞬间的得到一块完整的肥皂或是香皂,剩下的事情就是包装了。至于挤出来的下脚料也不浪费,收集起来重新扔进机器里回炉。至于在十七世纪不仅没法复制流水线作业,就是肥皂本身都属于奢侈品,你就是找个雕花的高手给它手工刻出个奇异造型都没关系。但是姜田本着一切从工业化生产的角度出发,还是将这个原理告诉给了宋懿。以前因为只是试制,所以姜田只是在一个茶盏里倒进原料,最后等着凝固就行,反正俩大男人也不在乎造型是否好看,现在既然要进献给大内,同时还要宣称此物价格昂贵,那么就不能不考虑卖相的事情,真要是找个雕刻匠人一点点刻出造型,他也没这个耐心等着,所以用现成的铁皮敲打出了一个后世常见的香皂造型,然后一分为二变成两片空壳,接着去高炉那里将他们嵌在在融化的铜水里,这样就得到了一面镂空有特殊造型的铜锭,找铁匠修型之后就得到了可以用在冲压机上的模具,两个铁锭每次组合在一起就能挤压出一个完整的肥皂。
别说是这种制造方法新颖,就是铁皮熔铸的方法都看着新鲜,姜田还不忘了讲解一番,因为铜和铁的熔点不同,所以滚烫的铜水并不能将铁制的磨具造型破坏,可是这两样却因为高温而粘合在一起,能比较迅速的得到一个低承载力的内凹式模具,并且可以用在许多受力不大的产品制造上。接着他们将剩下的肥皂头集中在一起放在模子里,拉动长达五米的冲压机压力杆,一块完整的椭圆形肥皂就此诞生。
宋懿看着表面光滑且还带有文字图案的肥皂感叹道:“先生造物虽过程繁琐,但器械到位之后每收奇效。”
姜田心想这算什么,搁在中国的工厂里只能是小聪明的级别,想当初咱们的工人阶级凭借着聪明的智慧和过硬的技术,愣是在粗劣的机床上加工出航天级精密件!搁在那些钳工师傅眼里自己连提鞋都不配。就说这个人力冲压机吧,为了保证压制钱币的力量足够,只能无限的延长拉杆,靠着杠杆原理制出个怪异的东西,这玩意让搞机械的人看见还不得笑掉大牙,可是没办法啊,这是结构最简单、实现最容易并且成本最低廉的作法,在出现蒸汽机以及更好的离合器之前,只能用这个凑合着,就是杠杆因为太长经常被拉弯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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