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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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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易泠泠发了好几十条语音, 后来手机没电, 闻如一才消停下来。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一夜,闻如一断断续续地做了好几个梦。

    她已经好久,没有梦见过许家人。

    她在梦里看见了中考之后的那个暑假。

    那是闻如一唯一一次被许父带着去参加商业聚会。

    她不姓闻, 不了解的都以为许家只有许朝暮一个孩子。

    那次聚会上, 许父对外人介绍时,说闻如一是她的干女儿。

    因为姓氏不同, 加上闻如一的长相随母亲比较多, 许朝暮随父亲, 没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假, 只说许父好福气。

    中考全市第一,家里没有人过问, 就连被带出来, 也是一个不被承认的身份。

    她明明不是私生女,却过得比私生女还卑微。

    后来是怎么被许父斥责的呢。

    闻如一平时不愿回想,可记忆在梦里却很清晰。

    聚会上她被许父某位朋友的儿子性骚扰,都是未成年的孩子,可那般龌龊的心思, 闻如一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体会到。

    最后, 闻如一伸手打了那个男生一耳光。

    场面一度很混乱。

    混乱之中, 闻如一看见许朝暮站在她身前,许父本来要打她的一巴掌,最后错手, 落在了护着她的许朝暮的手臂上,巴掌红印好几天都没消下去。

    再后来。

    许家损失了一笔投资,下半年的生意不景气,卖了城郊的两套别墅才补上空缺。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因为那时候,闻如一已经被赶出了许家,送到了澜市。

    许父下了死命令,不准闻如一再回到清城。

    除了许朝暮,没人在意当时她为什么会动手,也没人想知道,那笔生意背后隐藏着多龌龊的心思。

    总之,闻如一又一次成了许家的扫把星。

    画面一转,闻如一在梦里看见了高一的那个寒假,她一个人在偌大的屋子里,对着电视,吃着外卖员送来的除夕饺子。

    许朝暮在除夕前一天回了清城,闻如一独自在澜市过年。

    闲时无聊,她在客房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相册。

    里面的照片都是许朝暮的,从婴儿时期到五岁,厚厚的一本。

    每张翻过来看,背后都有一两句批注,字迹娟秀。

    “阿朝今天开口说话了,叫了我妈妈,我好幸福。”

    “阿朝今天学走路,一直在摔跤,她哭我也跟着哭。”

    “家里就阿朝一个孩子,她好孤独。”

    “我怀孕了,我告诉阿朝,阿朝笑得很开心,她说想要一个妹妹。”

    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最后一张。

    一个清瘦披着长发的女人,坐在沙发上,低头抚摸着自己快要临盆的肚子,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笑意却很温柔。

    大概是拍摄者手没拿稳,聚焦不够,画面有点模糊。

    这张照片是许朝暮拍的,后面依然有一句批注——

    “今天阿朝第一次拿相机,我今天给肚子里的孩子取名如一。要是能陪她长大该多好,以后我也想教她拍照,教她做很多事情,我的宝贝。”

    闻如一后来想学摄影,追寻源头,大概就是从这张照片开始的。

    她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可她知道自己被爱着,这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很期待她的降生。

    与她而言,这份温暖已经足够支撑她走过后半生。

    最后一个画面是向言叙。

    出国之前,他们最后一次在天台聊天。

    她让向言叙留在澜市。

    可是向言叙说。

    我不会等你。

    你走吧,走了永远不要回来。

    闻如一。

    我不想再见到你。

    闻如一惊醒,从床上坐起来,满头的冷汗。

    她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说服自己,那都是一场梦。

    闻如一赤脚去卫生间洗了一个冷水脸,清醒过来,回到房间,拿过手机一看,已经过了中午。

    她这一觉,到底是睡了多久。

    易泠泠还在微信上找她,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闻如一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

    她在向言叙的车上睡着了。

    向言叙偷亲了她。

    然后她发疯了。

    你还要睡多久,你家门口好多蚊子我日。

    再不接电话,我要打电话叫开锁了。

    闻如一看见最新的这两条信息,回过神来,拿着手机跑下楼,打开了门。

    易泠泠冷笑着看她:“大小姐不再多睡会儿?”

    “你昨天没说你要来啊,我睡太死了,没听见。”

    闻如一招呼她进来,想给她拿杯饮料喝,打开冰箱,空空如也。最后没辙,只能寒酸地给她倒了一杯纯净水。

    易泠泠被热到不行,拿起杯子几口喝了干净,缓过劲来,翻出昨晚闻如一发的几条语音,选择扬声器播放——

    一百,你睡醒就来见我,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睡醒肯定就要去找向言叙,怎么办,我感觉我会把他衣服撕碎。

    一百啊,你一定要来阻止我犯罪!不要放我出门!

    这个神经病是谁?

    是她说的?

    怎么可能,这绝对不是她说的,她才不是这么没节操的人,肯定是变声器。

    她是一个矜持的淑女,才不会去撕碎男人的衣服。

    闻如一抢过易泠泠的手机,直接锁屏,放在了茶几的角落,一副跟自己没关系的样子:“我熬了通宵,脑子不太清醒,昨晚的话当不得真。”

    易泠泠给她一个白眼:“向言叙亲了你也是假的?”

    闻如一兴奋地笑,指着自己的额头:“那是真的。你看看,这里是不是还有向向性感的唇印!”

    “”“哦,不好意思,忘了你看不见,想知道为什么吗?”

    易泠泠并不想知道。

    闻如一抓着易泠泠的手:“一百你快问我为什么,你快问你快问。”

    易泠泠快被她烦死,皱着眉:“为什么?”

    闻如一捧着自己的脸,故作娇羞地眨了眨眼:“因为只有被向向喜欢的人,才能看见了啦,也就是在下。”

    “”卫生间在哪,想吐。

    ——

    家里没有任何食物,因为自己闹的乌龙让易泠泠白跑一趟,闻如一觉得过意不去,上楼收拾了一番,给德芙喂了食物,开车带着易泠泠出去吃饭。

    这边最近的商场离澜大不太远,闻如一想到前几天同事在群里说,这里面新开了一家意大利餐厅味道不错,跟易泠泠商量之后,决定就去吃这个。

    等餐的过程中,易泠泠无聊玩手机,看见今天有新片上映,提议吃饭过后去看电影。

    闻如一难得没什么事,便答应下来。

    刚上了一道菜,闻如一的手机响起来,吴成州发过来一条信息——

    下午有没有空,出来玩啊。我和向言叙在澜大,过去接你?

    闻如一听见向言叙的名字,就心口发热,捧着手机傻笑,回复:我和一百在澜大附近的商场吃饭,你们过来吧。

    说完,她发了一个定位过去,抬头对易泠泠说:“向言叙和州弟他们在附近,一会儿一起吃饭,你介不介意?”

    易泠泠耸肩,挑眉地看着她,揶揄道:“我介意什么,倒是你,别饿狼扑食。”

    “”半小时后,向言叙和吴成州前后脚进来。

    闻如一让服务生多添了两幅碗筷,把菜单递过去:“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吴成州很惊讶,明白机会难得,转头跟服务员说:“你们店最贵的,来一份。”

    “”换做平时,闻如一早就跳出来跟吴成州吵吵了。

    可是今天不一样。

    今天她是被向向暗恋的闻如一,她要做一个矜持的女生。

    “一份不够吧,州弟你吃得多。”闻如一露出一个自认为端庄得体的笑容,对服务员说“先来三份。”

    吴成州简直见了鬼。

    易泠泠看闻如一就头疼,为了不让这傻子暴露太多,主动挑起话题,问吴成州:“你们去澜大做什么?”

    吴成州缓过神来,回答:“他研究生报道,我拿毕业证。”

    “你怎么现在才拿?”

    “挂科没过。”

    易泠泠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笑。

    向言叙从坐下来就没怎么说话,一直低头回复信息,看起来有点忙。

    闻如一不敢一直盯着他看,吃了两口菜,想起电影的事儿,问道:“向向你要不要去看电影?”

    易泠泠是多精明的人,立刻明白闻如一的意思,主动接过茬:“我突然不想看了,那两张票你们去看吧。”

    闻如一在心里给易泠泠点了一个赞,还没开口,吴成州的声音横插进来:“最近的新片吗?我也想看,一起去啊。”

    “”“”向言叙抬起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回答闻如一之前的话:“我都行,你想看就去看。”

    “好好啊”闻如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吴成州“走啊,一起啊。”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这几句话的功夫,吴成州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易泠泠在心里给闻如一点蜡,往吴成州碗里夹了一块牛肉,语重心长地说:“吴同学,你多吃点。”

    吴成州受宠若惊,忙说谢谢。

    易泠泠:“不谢,我好像突然明白你为什么会挂科了呢。”

    “”——

    两人行变成四人行,易泠泠加购了两张电影票,秉持着给好友助攻的雷锋精神,她特地买了跟之前那两张完全挨不到一块的座位。

    买完爆米花和可乐,离电影开场还有半小时,逛街时间不够,干坐着也无聊。

    闻如一四处看看,发现电影院大厅有迷你ktv,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她跟向言叙和吴成州打了招呼之后,拉着易泠泠进去唱歌。

    与其说是唱歌,不如说是找个地方说悄悄话。

    闻如一没有唱歌的心思,时不时转过头,偷偷看在外面椅子上坐着的向言叙。

    倏地,向言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过三秒,视线就收了回去。

    闻如一在凳子上坐着也不安分,抓住易泠泠的手腕,兴奋地说:“一百你看见没有,刚才向向冲我抛媚眼了!”

    易泠泠点了一首歌,扫码支付,拿过话筒,等前奏过去的功夫,回了她一句:“你别臆想了。”

    “他是不是在暗示我,快点跟他表白?”

    易泠泠连白眼都不想翻了,跟着歌词唱起来。

    闻如一被自己脑子泛滥的小心思烦到不行,歌还没唱到一半,她伸手按了暂停,双眼放着光,对易泠泠说:“一百你说,这里面是不是不管发出什么声音,外面都听不见?”

    “门都关着,应该听不见吧。”

    易泠泠唱到一半被打断不开心,伸手要去按播放键,又被闻如一拦下:“那我在这里跟向言叙表白,他肯定也听不见。”

    “”听不见还有什么意义。

    闻如一:“别唱了别唱了,你帮我看着,我喊他名字,外面有没有反应。”

    “”下辈子她不想跟神经病做朋友了。

    闻如一铁了心要试试,易泠泠由着她闹,毕竟这么大了,少女心才爆炸一回,也挺不容易的。

    闻如一对着话筒,叫了声向言叙的名字,紧张得侧过头看易泠泠:“怎么样?有反应吗?”

    易泠泠摇头。

    闻如一这下放心了,说是要表白,可对着一堆机器,她这感情也到不了位,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啊。

    易泠泠等了大半天也没等到一句话,奇怪地问:“你可以开始了,闻小姐。”

    “不行,我现在没感觉。”

    易泠泠是个急性子,看她这犹犹豫豫的样子就难受:“那你就现在出去跟他说,一句话的事情,哪有这么麻烦?”

    “今天的气氛不对,我掐指一算,表白会翻车。”

    闻如一神叨叨地,盯着手上的话筒,想起昨晚做的梦。

    “向言叙昨晚在梦里说再也不想见到我,让我走了就再也别回来。你看看,我梦里都这么惨,今天肯定不适合表白。”

    易泠泠满脸黑线:“你什么时候开始迷信的?”

    “我真的害怕被拒绝啊。”

    闻如一不安地绞着手指,低着头自说自话:“要是全部都是我会错了意,那可怎么办?”

    “如果向言叙不喜欢我,然后我现在跳出去跟他说‘啊,向向,我暗恋你六年啦,我高中还给你写过情书,我根本不想跟你做朋友,我们绝交,然后在一起做男女朋友怎么样?’,这也太尴尬了吧,而且外面都是人”

    闻如一说了这么多,也没听见易泠泠吱个声,她抬起头来,看见易泠泠一副‘你可以安息了’的表情,顿时一头雾水。

    “我我只是想来提醒你们,电影要要开场了”

    在这里面听见吴成州的声音,霎时,闻如一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死死地握着话筒,转过头去,看见迷你ktv的门,被吴成州拉开了一道大缝,心凉了一半。

    没事没事,也许他什么也没听见呢。

    闻如一干笑着自我安慰,抬头往上看,对上吴成州的错愕眼神。

    一瞬间,不止是心,连带着整个人,都凉得透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