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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山还是第一次看这玩意，起初只觉得好玩，渐渐有了代入感，老板是个性情洒脱的人，即使在战时，也照样做生意，没人来看，就纯当好玩。
没想到的，是有天来了个小孩，一来，就坐了四五天。这让老板来了兴致，老板当年也想闯荡江湖，无奈何没啥练武天赋，于是就把自己的梦想变成了皮影戏。
当然，他这皮影戏也不全是杜撰，很多是江湖传说，只是其中加入了一个幻想人物，也就是他了。
但唯独有一个故事例外，那就是李思远的故事。
老板还是很有想象力的，虽然除了李思远的故事外，每个故事都有个以他为中心的幻想人物，但他尽量让这些幻想人物各有各的特点，比如有的忠厚、有的狡猾，有的聪慧、有的鲁钝。
他发现这个小孩对以忠厚、鲁钝为主角的故事很有兴趣（即使从后台，他也能看见小孩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注视着舞台上正在发生的故事），这让他很惊愕，因为如今的燕国社会（珠城相对好一点，但这个小孩看样子是外地来的），自私、贪婪、狡诈，才是美德。
于是，他拿出他的镇店之宝，李思远的故事距今已有半个多世纪了，各种传说难以鉴别，他很喜欢这个人物，所以按照他的理解，把各个版本，整合了一下，又加上适当的想象。
而这个故事把小孩看哭了，老板这些年来，终于找到了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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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南地区当时属于秦国。在燕国大改革之时，秦国也在大改革，其实两者的改革很相似，只是前者更彻底，更灭绝人性。
秦国的改革政策是用一张大网把国家意志和人民联系在一起，理想状态是，每个人都是网上的一个截点，完全由国家意志来操控。这个想法再往前走一步，秦国就成了燕国，而秦国的地理优势更好，所以再往前走一步，大陆就是秦国的了。
而这一步，叫资本。秦国的网撒下去，也把人民网上去了，问题是人民还在从事农耕劳作，农耕劳作是一种很朴实的报偿机制：干活—收获。所以，秦国的这张网，点与点之间没有强关系，很松散。
总之，秦国最后还是被燕国灭了。
李思远虽然是秦国人，但秦国灭亡，他并不伤心。因为秦国的那张网叫官僚，而李思远看过太多酷吏压榨人民的案例，他对官僚制深恶痛绝，当然，对燕国那一套，他更深恶痛绝：简直就是动物园，把所有人都锁进去了。
虽然历史大势已定，不是一次两次刺杀可以颠覆的。但李思远还是向全天下发出最酷炫的刺杀令。
老板再也忍不住，把他对这个故事的满腔热情以及遇到知己的兴奋，变成了语言，让皮影戏多了旁白。
当然，李思远当时到底干了什么，没人知道。
“李思远号召全天下的英雄去幽州城全聚钱酒楼饮酒。他说，能杀掉一个燕国高官的就和他饮一碗酒，杀掉两个的就和他饮两碗酒，杀掉三个就三碗，以此类推。”
“彼时的江湖侠肝义胆已不存在，很多侠客只是在利用侠客的身份满足大众的猎奇心理，来捞钱。也有不少选择做了资本家的附庸。只有少数纯粹的侠客依然做着侠客应做之事。”
“但李思远发出了号令，李思远是谁！他是一个江湖传说！能见上他一面，是所有侠客的荣幸，更别说喝酒了！”
“就别说那些纯粹的侠客，连忙着捞钱和做资本家走狗的一些侠客都觉醒了，要去赴约。”
“一时间，全天下的目光都被那场酒宴吸引了。燕国是个很奇怪的国家，它一切都以赚钱为目的，没把这件事扼杀在萌芽中，相反，还以主办发的身份出现，提前清空了全聚钱酒楼，为了方便大家观赏那场酒宴，连旁边的街道都清空了。”
“甚至还把燕国高官的头颅当作赌注来赌博。反正那几天幽州城里的人围绕如何从这次从未有过的江湖酒宴中赚钱，伤透了脑筋，忙的不可开交。”
“忽然有一天，李思远就出现了。他没像大家想的那样飘然而至，而是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李思远实在很不明白眼前所发生的事，完全超乎他的想象，居然还有赌档，赌档旁边两个人正在讨论某个高官头颅的赔率。讨论的热火朝天。而旁边就是负责维持秩序的黑武士。他们也在押自己的长官。”
“李思远那天险些没进去，因为要买门票。幽州城那天敞开了九个关卡，进城不收钱，但要想去看那场酒宴，却要买门票。门票出奇的贵，李思远身上没那么多钱。最后，没办法只好报出自己的身份，原以为会引发一阵骚乱，没想到的是大家只回了一下头，而工作人员却要验明他的身份。”
“李思远摇了摇头，内心悲叹‘动物，动物，全都是动物！’。然后，他就信步走上了全聚钱酒楼，茶和糕点都准备好了，楼上一人都没。茶和糕点，全是最高档的。李思远走上去，坐下来，喝了口茶，望向外面，大家还在各忙各的。”
“不一会儿，第一个侠客到了。他从大家头上飞过，直接飞到楼上，这时大家安静了，因为接下来就是谁输输赢的时刻。”
“这位侠客看起来五大三粗，到楼上后，直接把手中的布袋丢地板上，地板上忽然出现一个血淋林的人头，血还在冒热气。楼上早有一个人站在旁边，他负责告诉楼下人到底哪个高官被杀，于是不一会儿楼下就传来一阵哄闹。因为有人输了，有人赢了。”
“而楼上的两人各自在碗里斟上酒，伴着下面的哄闹声，一饮而尽。”
“‘爽快，好久没这样喝过酒，可惜我本领不到家，否则杀他个十几二十，和你一醉方休’说着，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五大三粗者没什么话，说完这句，就开始大口大口喝茶。李思远望了望他，又望了望下面，人和动物的区别。”
“时间匆匆而过，下面的人越来越焦躁，因为第二个侠客还没出现。如果只来一个，有些人可要亏大了。终于有人憋不住，对上面大喊‘我说李思远，都说你武功高强，你能不能去多杀几个啊，否则今天·······’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一个声音盖过去‘你能不能讲点规则啊，李思远只负责喝酒，杀高官的是别人。”
“李思远和五大三粗者同时掩面而叹。人是愚蠢到什么地步，才能如此可怜啊！”
“正当大家焦躁不安时，人群中缓缓驶来一辆马车，马车上坐着两个女人，长的一模一样，看样子大概三十五岁左右。两个女人脸上都带着微笑，根本无视四周的人，马车又往前驶一截，两个女人同时对楼上喊‘李思远，你能喝多少酒啊？’”
“李思远一听口音，就知道是谁来了。这两个女人从小被父母卖到青楼，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一位高人，练就绝世武功。从此，开始了以杀戮为核心的女权运动，青楼的经历告诉她们，有钱的男人多半心理变态，所以她们主要的杀戮对象就是有钱的男人。”
“即使在燕国统一大陆的过程中，她们也没停下脚步，反而越杀越烈。因为有钱人正在变得越来越变态，然后就得到李思远的刺杀令，带着一车厢人头来了。”
“只见她们掀开车帘，里面全是人头，前面四个还血淋林的，后面的全部面目全非。人群中又一阵骚动，因为又有人输有人赢，有两个赢的人走上前来，问她们‘你们为啥不多杀两个，成年旧头在这里赌不了啊’。她们看都没看两人一眼，直接飞到了二楼。”
“‘李思远，我们可带了一车人头过来，看你要和我们喝几碗。’双胞胎异口同声，把李思远逗得呵呵笑起来。‘我只说杀燕国高官，其他人头不算数。’李思远说。双胞胎对视一眼，同时冷笑一声。‘那我问你，你为啥要摆这个酒席。’李思远喝了茶，淡淡的道‘喜欢啊，因为我喜欢啊。’”
“双胞胎一时无语，然后又异口同声的哈哈大笑起来。她们没料到李思远会这样回答，她们原以为李思远会说出为了黎民苍生之类的话，而她们就可以反驳，难道只有杀大官才是为黎明苍生？杀尽天下坏人才是呢！但转念一想，一句‘我喜欢’却把她们驳的无话可说，如果天下男人都像他这般潇洒，她们早在家带孩子烧饭了，于是一人斟上两碗酒，一口一碗。”
“接下来的两天，各地豪杰纷纷到来，一共来了七十二个。除一个人以外，其他七十一人都带来燕国高官的人头（最多的一个人，带来了十个，当时虽然是深夜，酒楼下却炸开了锅），那个没带人头的是因为哥哥想见李思远，却没本事杀燕国高官，所以自杀，让弟弟把人头带来，让弟弟喝下那碗他想喝却喝不到的酒。”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手提哥哥人头的男子身上，男子长的甚是健壮，双目炯炯有神，然后他们全部哈哈大笑起来——无比敬佩的笑声——不约而同给自己倒上一碗酒，一饮而尽。”
“李思远这两天一直在喝酒，只有喝酒时，他是快乐的。因为他在和人交流，不喝酒时，他很痛苦，每次来一个侠客，下面都是一阵骚动，因为侠客带来了人头，而人头都他们来说，不是输就是赢。这让李思远很困惑：到底是他们太愚蠢，还是自己太愚蠢。”
“罢了，罢了。喝酒，喝酒。然后，一个健壮的男子带着自己哥哥的人头来，只因为他哥哥想和李思远喝一碗酒，这让李思远很激动，神功练成以后，他还从来没有像这次这般失过神，于是让店家搬来几大坛酒，要最好的酒，最烈的酒，不要燕国招待，他们自己掏钱。”
“李思远带领七十二人豪饮起来，管他杀了多少燕国高官，管他楼下的人有多么愚蠢，甚至，管他老天爷要怎么玩弄天下苍生。此刻，他们只管饮酒，喝到后来，李思远直接搬起坛子喝，酒从他的嘴边淌下来，和从他眼角流出的眼泪一起。”
故事到这里，老板和王小山一起放声大哭起来。这个故事，老板是第一次拿出来放，平常都是自己欣赏，每欣赏一次，都会大哭一次。而王小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只觉内心很激动。
但故事到这里却出现了意外。剩下的故事，王小山是从李少杰嘴里听说的。
就是那个和方涛在茶馆相遇的胖子，还是个残废的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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