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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叙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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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希望姑娘们支持正版~全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这林子邪门得很。小的听说, 鲁南巷有户人家抄近路去投亲……死相诡异得很, 舌头都被割了……”

    心扑通扑通剧烈地似要跳出喉咙口, 卢三不久前在林外的表情声音在苏令蛮脑海活了起来, 一阵风过,带出鬼哭狼嚎似的低啸, 苏令蛮脚步一个不察, 踩到一截软绵绵的物事, 登时吓得跳了起来:“啊——”

    破音飘在萧瑟无边的林子里, 被苏令蛮又迅速闭嘴噎了回去。她拍拍胸脯, 待弯腰看到一截布巾式的玩意,扬起一脚就踢得老远, 心中愤愤道:“亏刚刚还夸下海口, 丢人啊苏阿蛮!”

    这么一打岔, 惊恐的情绪就下去了许多。

    她从腰间挂着的鱼皮刀鞘里重新抽出障刀,随手在身边的一棵树杈上划下了一个三叉戟——这是她苏府的标识。随便选了个方向,走直线在第十棵树同样的地方,又刻了个同样的标记。

    一路行去, 画了不知多少棵树,可只要一个转身,再回去,那标识就立马消失不见了。

    苏令蛮想起儿时郑妈妈讲过的“鬼打墙”, 浑身不由打了个摆子。

    暮色悄悄笼罩住这片寂无人声的林子, 白天不见动静的窸窸窣窣声渐渐起来了。到底是个小娘子, 便不信这怪力乱神之事, 心底也不由发起毛来。

    “呱——呱——呱——”

    她悚然回头,一排黑色的鸟影从天际一闪而逝,“是乌鸦啊。”苏令蛮呼了口气,拍拍手,鼻尖却嗅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酒味。

    这味道极其特别,吸一口,让人清醒,再吸一口,却又仿佛陷入迷醉。

    苏令蛮嗅着鼻子,循着酒味传来之处蹑手蹑足地走去,宽胖的身材丝毫不影响其灵活,竟是一点声响都未露出来。

    “谁?!——”

    一道清冽的嗓音从暗处传来,苏令蛮不觉停下了脚步,这个声音太特别——她认得。

    前方幢幢暗影里,一道身影隐入暗处,苏令蛮透过晦暗的月色,只能看到长长的一截树影。她直接走了出来,将头脸整个露在月色下,举起了双手:

    “定州从司簿二女苏令蛮,见过恩公。”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毕竟这般的体型相貌亦不常见,低声道:“从司簿?鄂国公府旁支?”

    这话音放得极低,放在平时自是听不清,可夜色清寂,凉风递送,苏令蛮愣是听到了,点头笑嘻嘻道:“正是,恩公知道我苏府?”

    她的热情,并未感染到暗处的身影。

    两人之间顿时又安静了下来,苏令蛮试探着往那去了几步:“恩公?恩公?”

    “莫叫我恩公,举手之劳罢了。”

    对方的态度很冷,苏令蛮还未靠近,便能感觉出其浑身洋溢着的不快和拒绝。她识趣地停了下来,讪讪道:“恩公不知名姓,阿蛮不知如何称呼,故此才冒犯了。只此地邪门,可否容阿蛮在此歇息一晚?”

    胖乎乎的小娘子手足无措地站在林中,胡服的下摆不知沾了什么东西,略显狼狈。清微目光移开,沉声道:“可。”

    苏令蛮立时便欢呼了一声,寻了处干净的地方,捡了些枯草叶子厚厚铺了一层,靠着树干便坐了下来,梨花白被安在身侧,往不远处拱了拱手:“多谢恩公。”

    枯叶打着转落了下来。

    苏令蛮觑了一眼过去,只能隐约看到黑衣郎君班支着腿靠在树干上,幕篱被摘了下来,随意地放着。

    一只手搭在屈起的腿间,一身黑的境况下,露出的手白得几乎透明,像上好的羊脂白玉;黑黢黢的酒葫芦在手掌间对比分明。

    浓烈的酒香,几乎要将空气都醉了去。

    她很肯定,这酒必是要比那梨花白还好上十倍,劳累了一天的肚腹瞬间雷鸣似的叫了起来,此起彼伏,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令蛮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嗫嚅道:“恩公,对不住,阿蛮一天未进食,实在是……”丢人,忒丢人!

    从暗处丢来一团油纸包,这回冰凉的语声里隐隐透着一股笑意:“吃吧,莫饿瘦了。”

    ——饿瘦了?

    这是嘲笑……吧?!

    苏令蛮本只有脸红,这下是从头到脚都快冒烟了,她情愿再被退婚一百次,不,千次!极度的窘迫随着熏然的酒香,又渐渐平复了下来。

    苏令蛮捡起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两块馕饼,夹着一层卤好的酱牛肉,一口咬下去,竟还有些温热。浓郁的酱汁在嘴里弥漫开,对饿了一整日的她而言,简直是万两黄金都不换的美味。

    “多谢恩公。”

    “唔。”

    这回这冷郎君终于肯高抬贵口地搭理了一声,苏令蛮美滋滋地开了一坛梨花白,就酒吃饼,只觉人生快意,一整日的紧张都松散了下来。

    “恩公也是来寻麇谷居士的?”

    苏令蛮嗅着空气里的香气,扁扁嘴也不要人回答:“本来阿蛮还觉着,梨花白尚算不错,可与恩公的酒一比,那简直是明珠与瓦砾,麇谷居士必是看不上了。”

    “哎哟,好酒好酒!杨小子,你倒是好享受——”

    随着一阵“桀桀桀”的笑声,一道青衣身影自远处而来,老者佝偻着背,一道鹰钩鼻在月色下勾勒出深深的沟壑,一看便是不好想与的,见到苏令蛮眉头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妇人?!”

    苏令蛮登时一个激灵,诞着脸道:“可是麇谷居士?”

    麇谷居士面色铁青,挥袖道:“晦气!”

    “小八,今儿个,府里可有什么动静?”

    小八摇摇头:“老爷昨日便没回来,倒是大娘子她……”

    “但说无妨。”

    “听说芙蕖院乒乒乓乓砸了一碗上的东西,倒是舍得。”小八撇撇嘴,那些个家私可都是夫人陪嫁置办的。

    苏令蛮笑嘻嘻地捏了捏她鼻子:“我的小八哥儿,消息还挺灵,有赏。”

    “小八也不求赏赐,只求二娘子下回可别再这么作践自己,哪家小娘子常常带着一身伤的?”

    小八从旁边红桧木的斗橱里取了一件新作的藕荷色纱缎齐胸襦裙,并一件大红莲纹的大袖明衣,抖开:“二娘子今日气色还未缓过来,不如就穿这一身显得喜庆些。”

    苏令蛮摇头:“不成,我今日要出城。你去将去年绫罗阁送来的胡服拿来,就那套天青色的。”

    小八闷了闷,到底什么都没说,转身利落地将胡服取了来,这套是特意做大了的,二娘子这么一穿,若不看前头,从后头看怎么着都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

    定州北御突厥,不论男女皆是高挑个儿,苏令蛮虽未及笄,却比寻常女子还高出半个头,这胡服加身,又将长发俱都梳起,利落是利落了,可又将女子的特征给悉数掩了去。

    “二娘子打算就这么去与夫人请安?”

    “有何不可。”苏令蛮扬眉,“阿娘总要习惯。对了,一会你去马房吩咐备车,将昨日那两坛子梨花白也带上。”

    小八应声而出。苏令蛮带着巧心步履轻快地往正院走。

    此时已近卯时三刻,东方泛起鱼肚白,一缕温暖的朝阳照在脸上,仿佛能祛去冬晨的阴冷,直让人神清气爽。

    苏令蛮的好心情只持续了一瞬,直到见到苏令娴带着丫鬟守在正院与揽月居必经之路——曲池边。

    她停下脚步:“大姐姐有事?”

    苏令娴柔柔地看着她,眼里却跟淬了冰似的,一步一步走近她,直到凑到她耳边。苏令蛮没有退,只听到往日温柔和善的大姐姐撕下伪善的面具,咬牙启齿道:“苏令蛮,你别太过得意!往后,凡你苏令蛮所有,我必挣命去夺!”

    苏令蛮后退了一步,安静地看着她,那视线直看得苏令娴心底发毛,在她撑不出要移开视线时,苏令蛮突然歪了歪脑袋,露出一抹满不在乎的笑:

    “大姐姐你高兴就好。”

    说着,背着手踩着小羊皮靴踏踏踏地往正远走,直气得苏令娴面色铁青,差点没崩住。

    弄琴跪了下来:“大娘子息怒,万事总还有解决的办法。”

    苏令娴握了握拳,抚下气息,轻声道:“走,回房。”

    “大娘子不去夫人那里了?”

    “亲娘的心,总是偏的;以往是我想岔了。”苏令娴小碎步往西院走,心中计较万千,如今她声名大不如前,总要想个法子……

    总能有法子的。

    ~

    正院的炭火,熏得内室暖融融一片,苏令蛮一进去便忍不住解了大麾,露出一身天青色窄袖胡服:“阿娘今日感觉可好?”

    吴氏本来还病歪歪地靠在引枕上,一看她这模样,顿时直起了身子:“阿蛮,你这……成何体统?!”

    郑妈妈连忙从旁为她顺了顺气:“夫人,消消气,消消气,二娘子此番必是有原因的。”

    苏令蛮颔首:“阿娘,我要出门。”

    “你这浑家,简直是要气煞阿娘!”吴氏捶着胸口,默默落泪:“阿娘也不指望你出落得亭亭玉立,可也不能打扮得跟个粗野汉子似的,往后……往后……” </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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