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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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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 辜七待裴池走后小睡了会, 哪知她因心中一结得解而由小睡改为了酣睡, 再起身时天色已黑,可浑身上下却是从未有过的松快。

    挽玉在屋里做针线,一见她醒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过去。“小姐怎睡得这样香, 下午王爷来过一回, 原本前头花厅还有些王爷的亲戚要拜见王妃, 不过王爷没让叫醒王妃。自己去应付了。”

    那些虽也算是皇亲, 可都是落魄的旁支,日子紧巴巴还指望在韶王府拿些好处回去。齐嬷嬷前头就跟她提了此事,辜七也记在了心里,却没想到竟这样错过了, 于是又问:“那些备下的仪礼都送了么?”

    “小姐放心,这是康妈妈亲自盯着的。”

    有康妈妈在,辜七没有不放心的道理。

    挽玉一面重新给辜七梳拢发髻, 一面道:“刚才雾隐榭的周海山来说, 王爷来咱们碧霄堂用晚饭。”

    辜七点了点头, 透过窗子看外面天色将黑,估摸着裴池也快来了,便催促挽玉快些。

    挽玉打趣道:“王爷体贴小姐,小姐不必这么着急。”

    “这可就是你想岔了。”辜七摇了下头,反驳着道:“他怎么是他的事, 我自己这总归不能有不妥的地方。”可不就是这话么, 她才刚解了裴池的那心结, 自当要小心翼翼的维持这来之不易的成果,怎么能在小事上败光了她在韶王那的好感。

    “小姐快别动!”挽玉正替她挽发,不由脱口惊呼。

    辜七方才没注意,经挽玉提醒果然老实了下来,顺手去举了一面菱花镜断在面前打量起脸颊来。

    挽玉道:“小姐在看什么?”

    “有些怕刚才睡觉脸上留了红印子……”要说红印子一事,辜七前两年倒真是因此而出过一回糗,是她睡觉时没当心,将脸枕在了随手放在枕头边的硬物上。可自打那回后,辜七只枕软枕,枕边上也决不许再放其余东西了。

    挽玉不知她如何又想起那档子事情,“小姐枕边什么都没有,如何会有红印子?”

    辜七想了想,倒真是那话。只是她刚才莫名其妙就想起了这个,非得仔细看了一看才能安心。不过安静了半会,又疑声询问:“要不要再重新上妆?”

    “……”挽玉心想小姐素来只淡扫峨眉,怎么竟提要重新上妆了?转念一想,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可不是紧张了?”

    辜七拧眉思索,觉得紧张多半是不能的,只是她这头一回同裴池一道吃饭,郑重些也是应当。只挽玉一个劲儿的笑她,辜七便懒得开口解释,转而问道:“下午王府还出了什么事情没有?”

    “小姐是神人,怎么连这个都知道!”挽玉随即将韶王身边伺候的徐州福被打一事说了给辜七听:“他原本是王爷身边服侍的公公,听说是跟了王爷许多年的,这回被拖到了中庭当着王府里所有下人的面给打了。还没打完的时候人已经晕死了过去,只怕是不成了的。”

    辜七没有吱声,心想那咏意如何会得那些事的,多半就是从裴池身边的这人身上套问出来。当奴才的口风不紧,随随便便一个人便能套了消息,断然是不可能再留在主子身边了。“往后殿下那边的事,你们也不必过多的去探问。”辜七觉得很有必要提一遍,免得她身边人触及了裴池的底线。

    挽玉立即应了是,韶王殿下雷霆手段,她们还真是吃罪不起。

    这般收拾妥当去到前头花厅时,裴池还没到,辜七等了片刻,见他从堂中远远走来,一袭笔挺鱼白绸裳,玉冠束发,端的是如遇清风。辜七站起来朝着他欠了欠身,让丫鬟传了菜上来。

    裴池在正位坐着,辜七则在他对面坐下。裴池没叫丫鬟布菜,辜七便也自己动手,凡是都先瞄了韶王殿下动作再说,动箸夹菜一切都晚他半会。

    一顿饭下来,辜七觉得自己做得十分妥当,更完美做到了“食不言”。故而漱过口接了帕子擦拭嘴角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来。可当她一抬眼,却发现韶王殿下正在看自己。

    辜七有些惊愕,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哪儿做的不好,见裴池很自然的收回了目光,便松了口气。心想着怕是刚才自己想多了,他二人对面而坐,稍稍抬个头自然会有视线相交。

    这时,丫鬟已经将桌面上的碗筷都撤了下去,见两位主子没有离席的意思,便奉上了热茶。

    辜七瞧着自己面前的茶,很有些手足无措……这难道是想要让自己同殿下对坐着品茗么?刚才用饭对坐也就算了,这会对坐喝茶算个什么意思。辜七觉得此时情状实在叫人……她轻轻开了口,“殿下,不如咱们去园子里逛一逛消食?”

    “……?”裴池素来有饭后饮口茶的习惯,此时正饮了半口,待放下的茶盏才道:“也好。”

    辜七觉得韶王殿下很配合,心中不禁越发的欢欣,晏晏而笑着。

    裴池蓦然想起下午那会她神情凄恻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很有些想要弥补的意味。此时见辜七如此雀跃,便道:“那就红枫林去走走。”

    红枫林实在是韶王府的一大奇景,只是裴池年幼便去了封地,所以这藏在王府深处的美景知道的人也就知之甚少了。林子就在王府的西南院,辜七跟在裴池身后,越走越觉得吃力,除了一开始的惊叹外,实在也匀不出心思来观赏。

    只说这红枫林本就是依王府西南方向一片起伏山势而建,又经当年巧匠刻意营造了之效,做出个十步一景的奇特来。故而不过四五层宝塔的高度,走在里头却是曲折蜿蜒,十分难行。

    辜七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出门不是轿子就是马车,从未走过这么多路,何况还是山路。才刚一半,就吃不消了,气儿喘的也有点急。若是以往,辜七必然是大骂一声便要扭头走的,这时不过是碍着裴池的面儿在勉强坚持。

    足可见,在辜七的心目当中,裴池的分量之重。

    裴池提议此处完全是因为此处风光最好,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辜七能不能跟得上,听见身后之人喘息不定,他便停了下来。“前些日子下了雨,本王见前面泥泞难行,不如改下回。”

    辜七真是求之不得,半点没讶异裴池这本就是体谅而胡乱说的话,偏偏还做出一脸惋惜的神情叹:“那这回就不能与殿下一道登顶了……”她胸口起伏的喘着气,整个脸都白里透红,像极了春日里最粉嫩的桃花瓣。香汗淋漓,鬓边的碎发早已经湿漉漉的贴在肌肤上,愈发显得整个人都笼了一层水雾。

    “……王妃既然如此期许,待出京前,本王一定如你的愿。”裴池忽而开口,语气也染了层淡淡的笑意,见辜七一愣的惊愕神态,连着唇角也上翘些许。

    辜七恨不能捶胸顿足的懊悔,盼着裴池也跟她一般是随口一提,可千万别在这话上认真。她之前上来便觉得得台阶陡峭,气力全被掏空了,等这会下去时候腿脚发软,觉得比上去还要折磨人。

    辜七在裴池身后跟着,一个不留神便脚下一滑,朝着身前跌去。

    裴池侧身,一手握着胳膊一手扶在了腰侧,将即将要跌下去的辜七也稳住了。

    这么一吓,辜七刚才出的一身热汗全成了冷汗,惊魂不定的直盯着裴池。缓了许久,才唤了一声:“殿下——”她自己最清楚不过,若不是裴池,这会她必然已经滚下去了,下场多半不会好。

    “怎么样?”裴池长眉微皱的问。

    辜七缓缓摇头,目光不经意往下头一扫,还是露出了害怕。她自然是最惜命不过的,不光惜命,还很是在乎自己的一张脸。刚才受此一惊吓,显然是害怕了。

    裴池扶着她的的手臂,辜七便顺手的抓住了他的手,抓得紧紧的,颇有不下山不放的意味。

    裴池果然也没抽回,反而将人护在自己身后牵着带下了枫叶林,此间两人并未说一句话。原本这两人,也是辜七的话更多一些,辜七此时只留心着脚底下,自然腾不出心思来应对裴池,直等踩在了平地上,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周海山提着灯笼和兰涧几个丫头是在红枫林外等着的,此时见王爷和王妃牵着手下来,不由各个咋舌。他们都是近身伺候的老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位韶王殿下素来不近女色。可新王妃短短一日功夫,便让王爷牵着手儿走了,实在能耐非凡。见此情状,他们没有一个不打从心里佩服的。

    辜七没有半分察觉,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手掌心湿热腻滑,便自然而然的从裴池手中抽了出来。

    等后来跟着裴池回碧霄堂的时候,她才反应了过来,自己刚才握了韶王的手!懊悔平白错失良机,竟自己抽了回来。其实辜七很好奇,倘若她那会没自己收回手,裴池后面是如何?

    可饶是她想得的抓心挠肺,这事总归是不可能知道结局了。

    红枫林一行,辜七因发了汗回去后就紧赶着沐浴。时辰已晚了,等她换了衣裳绞干了头发从净室出来,没见到裴池,却见兰涧恭敬立在一旁。“殿下呢?”

    兰涧敛眉,低声细语的回道:“殿下在外头练剑。”

    皇室子弟自小起就是会跟着师父习武,一则是为了强身健体,二则是为了在不时之需能自保。故而辜七也没有惊奇,只点了点头,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过了许久,裴池总算是回来了,径直先去了净室。等出来时见辜七还坐在床边,显然有些惊讶,“怎么还没睡?”

    辜七心里嘟囔,原来他也是知道时辰不早了呀,“等王爷呢。”

    “往后你先睡,不必干坐着等我。”裴池上床,睡在了里侧。

    其实这实在是很体贴的话,可偏偏说出来很奇怪,听了更让人觉得奇怪。

    “……”

    辜七只好也跟着上床。

    她虽然没经历人事,却总也知道夫妻不该如此。应当是要……解开衣服的,可至于解开衣服之后要做什么事儿……辜七便不太清楚了。成亲前一晚,她娘曾经一脸讳莫如深的给了她一本册子,说是上头写了闺房那什么之乐。辜七见她娘说得吞吞吐吐又一带而过,便没放在心上,转头就让挽玉收入了箱子,此时回想,很有必要去翻看翻看。

    她同韶王殿下……好像真的少了些什么呢!

    然而隔日就要归宁,辜七又将这事给挪后了去。清早,裴池摇铃,辜七半睡半醒的往一旁挪了挪,给他倒了道儿,自己挨不住又睡了会,直至康妈妈进来,才起身。

    康妈妈一见床上分摊的两床被子,便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随即问出来。“王妃快起身了,早上还要回镇国公府呢。”

    辜七这两晚睡得实在是极好,仿佛是将先前一段时日她在镇国公府提心吊胆没能成眠的觉一应都补了回来。

    “殿下呢?”

    “王爷早去雾隐榭的书房了,说王妃准备妥了再叫人去通知。”康妈妈这样说着,却是忍不住说起了辜七的不好来:“王妃往后也该早些起身,这到底不是镇国公府。何况,王爷还起的那样早。”

    辜七腹诽,韶王殿下何止是起得早,根本就是非一般人的早,那时天还没亮呢。“殿下早晚都要练剑吗?”在得到答复之后,她极为钦佩的叹:“殿下精力真好——”

    韶王府的马车到镇国公府外的时候,阖府三房连带着老国公、老夫人都在门口候着了。

    裴池是皇子是亲王,在皇帝那虽此时不过是个不甚得宠的儿子,可这身份依旧尊贵无比。一应礼仪下来,裴池被迎去了松客堂,由老国公领着三房儿子过去陪着说话。而辜七挽着老夫人的臂弯,与她娘和大伯母几人一道去了了内院。

    从前没有辜七,老夫人便觉得日子也就这么着过,可自打辜七跟她暖了心,后又这么仓促的出嫁,总觉得府里头空荡荡的了。只是今日的辜七樱红色立领斜襟琵琶袖妆花纱衫,戴金累丝嵌宝石金珠钗,一副皇家亲王正妃的派头,再不是昔日能让老夫人搂在怀里的娇娇儿了。

    “妙妙儿,你在王府过得习惯不习惯?”老夫人眼巴巴的问,唯恐她这心肝宝儿的吃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