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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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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取过掬月备好的白色束胸、襟围, 双层遮掩, 再套上宽大的衣衫, 力求胸前看上去一马平川。

    床榻旁的靴子是掬月亲手缝制的,外观同寻常靴子并无分别, 但是内里加厚加长,使她能看起来更高一些,脚也更大一点。

    穿好衣衫鞋袜,她才咳一声, 唤了掬月姑姑进来。她洗脸漱口,对镜绾发。镜中的她俊眼修眉, 面如皎月。然而这样的面容却让她忍不住皱眉, 若是再英气一些就好了。

    收拾妥当, 用过餐饭,她带上山姜, 往上书房行去。

    她行得快,山姜抱着书具跟在她身后, 一面疾行, 一面小声道:“殿下何必日日这般早,三殿下好几日不去上书房了, 也只有殿下您老实……”

    秦珩停下脚步,打断山姜的话, 她认真说道:“三皇兄跟我不一样, 他如今在兵部做事, 自然忙一些。”

    山姜这才缄口不言, 心下感叹,他们殿下,但凡提到三殿下,句句是好话,处处维护,真跟亲兄弟一般。

    果然今日秦珣又没来上书房,夫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着重盯着秦珩一人。秦珩对此习以为常,好不容易捱到下学,将书具丢给山姜,她独自一人直奔景昌宫。——联络感情这种事,一天都不能落下。

    这些年她常去找秦珣,景昌宫上下对她毫不陌生。看见她,匆忙迎她入内。

    她刚拐进去,行得数步,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三皇子秦珣与太子秦璋。她心下暗惊,怎么太子二哥也在这里?方才的宫人内监竟也没有提醒她。她心说,看眼前这架势,莫非是二皇兄要走,三皇兄送客?

    秦璋年长他们几岁,眉目疏朗,从容温润。父皇一心将他培育成圣明天子,请了当世的大儒来教导他,他不负父皇所望,宽厚温和,颇有储君之风。这几年,秦珩没有刻意同他交好,但因为他的宽仁大度,与人为善,他们关系还不错。

    他俊逸的眉眼间含着浅浅的笑意,主动与秦珩打招呼:“四弟怎么行得这般急?下学了?”

    秦珩站定,抱拳施礼,她压低声音,粗着嗓子:“见过两位皇兄。”她略微停顿,露出一点赧然之色,续道:“嗯,刚下学,来找皇兄。”

    她说着话,将目光投向了三皇兄秦珣。三皇兄今年十五岁,身材高挑颀长,因为练武的缘故,瘦而不弱。他五官轮廓愈发分明,鬓如刀裁,眉若墨画,威仪有度,气质冷峻。有时她看着他,冷不丁地就会想到那个噩梦,然后心里一激灵。

    太子笑笑,转向秦珣:“如此,两位贤弟少叙,孤先回去。”

    “皇兄慢走!”秦珩同秦珣齐齐施礼,目送太子及其随从离去。

    直到太子的身影消失不见,秦珣才拧了眉:“嗓子还没好?”他记得以前四弟声音奶气了一点,但也还正常。怎么前些日子病了一会儿,就嗓子哑得连大声说话都不行了?今日似乎格外严重一些?

    秦珩含糊“嗯”了一声,嘿然一笑。她近来自觉声音甜润悦耳,唯恐惹人生疑,说话时有意压低声音,想听起来低沉些,方才可能没把握好,弄巧成拙了。

    凉凉地扫了她一眼,秦珣忽然伸手,迅疾如风,攫住了她的下巴。

    下巴上的凉意教她悚然一惊,她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她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他手指倏忽向下,停留在她喉头,轻轻抚摸。颈中肌肤被凉凉的手指所触摸,仿佛有刀刃架在脖颈中,又像是冰冷的蛇信子。她呼吸微滞,一动不动。

    她也学了三年武艺,可是他伸手过来时,她竟然没能躲开!

    秦珣认真端详了一会儿,终是收回了手。他略一沉吟,下了论断:“是变声吧?”见老四一脸茫然,他转过身,大步向正殿走去。他捻了捻手指,试图捻掉方才那温暖滑腻的触感。唔,老四到底年纪小,皮肤光滑水润,恐怕娇养的小姑娘也有所不及。

    深吸一口气,秦珩双目微阖,压下内心的恐惧,连忙追了上去。她步子小,三步并作两步,堪堪追上秦珣。

    如同往常一样,两人相对而坐。秦珣给弟弟斟了茶:“疼不疼?”

    秦珩微怔,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所指为何。她摇头,声音低哑:“不疼。”只是她得时时刻刻小心注意,说话声音低一些,粗一些,慢一些。

    前段时日,她身体有恙时,跟黄太医提起过此事。黄太医答允帮她配副药,能让她短期内嗓子沙哑。可惜现下还没给她送来,约莫是尚未配好。

    秦珣喝了口茶:“黄太医不行的话,就换一个。太医院人那么多,怎生就认准黄太医一个了?”

    秦珩心中暗惊,原来她只让黄太医看诊,三皇兄都看在眼里。她咳了一声,捏了捏嗓子,压低声音:“太子二哥方才来有事吗?”她不想让他过多关注黄太医,索性转了话题。

    秦珣挑眉,现在沙哑得没先前厉害,听着顺耳多了。他眼眸半阖,漫不经心道:“嗯,朝廷的一些事。”具体的,他没有细讲,而是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问弟弟:“四弟,你也不小了,可有心仪的姑娘?”

    “咳咳……”正在饮茶的秦珩差点呛住,她憋红了脸,眼里水洇洇的,连咳数声,站起身来,颤声道,“皇兄说什么?”

    她今年十三岁,怎么就提到心仪的姑娘了?莫说她不能娶妻,即使能娶,她前头还有两位兄长未曾婚娶啊。哦,是了,他们的太子二哥十八岁生辰都过了,还没定下太子妃的人选呢。

    秦珣惊讶于四弟的反应,他淡笑,薄唇微勾:“惊讶成这样?莫非还真有心仪的姑娘?”

    他双目微敛,唔,四弟老实胆小,鲜少与旁人接触,恐怕还不知道心仪是什么。

    秦珩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皇兄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嗯?”秦珣放下茶盏,往前轻推,扬起很淡的笑意,“你不是问我太子来做什么吗?除了朝廷的一些事,他就问了我这个。”

    秦珩心里诧异,她沉吟半晌,忽然后知后觉般,轻呀了一声,面露惊喜之色:“所以,是要有太子妃了吗?”

    秦珣笑笑:“唔,大约是吧。”

    很快他们就知道,这不是大约,而是事实。太子尚且年幼时,皇帝就为他选好了岳家,可惜那姑娘福薄,婚事还未定下,她就夭折了。皇帝只得将人选换成她嫡亲的妹妹。如今那位丁二小姐刚及笄,皇帝便又想起了此事。

    “老奴奉皇后娘娘之命,带殿下去看些好东西。”冯公公一脸神秘。

    秦珩心里一咯噔,面上却带着呆气,问道:“只我一个吗?”

    “当然不是。”冯公公笑得有些怪异,“三殿下同殿下一起。”

    “哦,原来如此。”秦珩点头,稍微松一口气。她继续问:“什么好东西?”

    “殿下到了就知道了,绝对是好东西。”

    他神秘兮兮,秦珩心中的不安却更浓了。她随着冯公公,一路前行,在临欢宫门口停下。临欢宫如今无人居住,平日只有若干洒扫宫人。她隐约觉得这里似乎比其他宫室要凉快许多。

    看到远远走来的秦珣时,她眼睛瞬间就亮了:“皇兄!皇兄!”她想,有三皇兄在,她的心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她这两声呼唤听着并不悦耳,有些沙哑粗粝,秦珣当即微拢了眉,然而看见喜出望外的四弟,他加快了脚步,唇角也微微勾起。

    这小子,一看见他,就乐成这样。

    老四不知道他们来这儿干什么,秦珣却是清楚得很。领他至此的太监,告诉他,说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教他们去看欢喜佛。他心下明白,这是宫中规矩,看他们年岁渐长,要教他们知“人事”。

    他今年十五岁,知道何为欢喜佛,但是未曾亲见,确实好奇。

    兄弟二人被领到临欢宫偏殿的一间内室里,光线很暗,黑黢黢的,还隐约有种腐朽的味道。秦珩心里惧意微生,下意识拽了身旁秦珣的手。

    手上冷不丁多了一个凉凉的、软软的东西,秦珣一惊,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轻笑:“你怕什么?”

    真是,欢喜佛而已,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是太兴奋?

    秦珩没有说话,只是悄悄抽回了手。她当然害怕了,暗室当中,又无光亮,万一谁一剑刺来,她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小太监掌灯,宫室亮堂起来。

    秦珩眸光一闪,看见了宫室里矗立着的一尊塑像。但是这塑像和她平时见过的不大一样,竟是两个人搂抱一起的。她暗暗称奇,心说,莫非这就是冯公公说的好东西?

    “两位殿下,这就是欢喜佛了,殿下可以近前来看。”冯公公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佛教里头说,这欢喜佛啊,男身是法,女身是慧。男女相交,法慧相成……是不是这个理儿?老奴也没读过书……”

    秦珩瞪大了眼睛。什么欢喜佛?这不是佛啊,分明是赤条条互相搂抱的两个男女!塑的金灿灿的,惟妙惟肖,做佛家打扮,可是佛家又怎会如此?

    她悄悄看了三皇兄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她莫名惶急,脸颊热血上涌,不敢细看,视线下移,盯着地面。然而地面上,赫然是男女搂抱的影子。她只得侧了头,转向秦珣的衣角。

    皇兄衣衫上的云纹挺精致啊。

    冯公公虽然自己不能人道,但是对欢喜佛却不陌生,而且他前不久刚向太子殿下详细介绍过。他得意一笑,续道:“两位殿下不知道吧?这欢喜佛是前朝留下的好物件,有讲究呢。这边还有机括,只要一按,它就会动。跟真的一模一样……”

    什么真的?秦珩有点懵。

    “还会动?”秦珣挑眉。

    “殿下一看便知。”冯公公笑着,找到机关所在,轻轻一按。那佛像果然动了起来,缓缓变换出各种动作,“啊,这个有说法的,据说是叫什么‘观音坐莲’,殿下以后自会知道……”

    秦珩听得一愣一愣的,观音坐莲?她倒是见过吴大家早年所做的观音坐莲图,华美大气。她微微抬了头,待看清冯公公口中的“观音坐莲”后,她险些惊呼出声。

    冯公公察言观色,自然不会错过四殿下的异常。他微愣,旋即暧昧一笑。

    皇子们未经人事,懵懵懂懂羞恼别扭,恐怕还要佯装正经,有旁人在这儿储着,未必能真正领会男女之事。

    他略一思忖,干脆像当初教导太子殿下时那般,腆着脸道:“老奴是无根之人,陪着两个殿下看,也是白受罪。能不能让老奴先到外边凉快一下?殿下慢慢瞧?”

    秦珣点头:“嗯。”这种事,有太监在一边看着,的确尴尬。

    他头一回见欢喜佛,以前看话本子,或是偶尔听到旁人的荤话,出于本能,隐约能猜出男女间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却都不像这次形象清晰。

    他不由感叹,果然宫里好东西多。

    冯公公带着小太监离开,想留下两位殿下细细观摩。秦珩暗松一口气,只剩她与三皇兄了,还好。

    欢喜佛还在动着,发出吱吱的声响,缓缓变换出种种姿势。

    她眼珠乱转,就是不往欢喜佛上瞧。没有人教过她那是什么,可直觉告诉她,那是不好的,是她不能看的。她低着头,能看见地面上相拥交合的影子。热血一点点上涌,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紧紧闭着眼。

    欢喜佛吱吱响动,还能听到皇兄略显粗重的呼吸。秦珩心里头就像是有小猫在挠挠,痒痒的,刺刺的。她终是按捺不住好奇,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去看那欢喜佛。只扫了一眼,她就匆忙移开视线,转而去看皇兄。

    映入眼帘的是他坚毅的下巴,视线微微上移,是他挺直的鼻梁。她明明听到他呼吸粗重,可是却看他面色如常,连发红都不曾,她不禁心里疑惑。

    秦珣观摩了一会儿,只觉大开眼界。他眼眸半阖,想与四弟探讨一番。然而四弟缩头缩脑,不知道在看什么。他有些诧异,莫非四弟是看不懂?他唇角勾起,想起两年前的自己,也是什么都不懂。

    他按一下机括,教欢喜佛停了下来,默念一阵清心咒,合上眼眸,驱走身体的燥热,轻声问弟弟:“可看明白没有?”

    秦珩有些许恍惚。过去三年里,她无数次从皇兄口中听到这句话。有时候是他替孟师傅教她武艺,有时候是他帮她讲功课。他会很耐心地问她:“可看明白没有?”

    几乎是下意识的,秦珩答道:“啊,还好。”

    “还好?”秦珣挑眉,似笑非笑,“你倒说说,哪里好。”

    秦珩随着秦珣,一起向父皇母后施礼谢恩,看起来老实懂事。

    皇帝低头饮茶,任他二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言不发。

    秦珩的小腿隐隐发颤时,她听到陶皇后刻意压低了的提醒声:“皇上……”

    皇帝“嗯?”了一声,像是刚注意到他们:“罢了,看你们母后面上,饶你们一次。以后若再犯——”他顿了一顿,凤眼微眯,冷声道,“绝不轻饶!”满意地看到两个儿子神情凛然,他转向秦珣:“朕听闻你从宫外带了几本书。是什么书?宫里没有吗?”

    秦珣低眉敛目,如实作答:“回父皇,是兵书韬略。”

    “喜欢兵法?”皇帝挑眉,有些意外。

    秦珣点头:“是。”

    “竟然喜欢兵法!”皇帝笑笑,眸中带着一丝戏谑,“难道是想当将军?”

    秦珩悄悄看了秦珣一眼,她猜不透父皇此刻的想法。

    秦珣察觉到四弟担忧的目光,心中稍暖,他微微一笑,暗暗给了四弟一个安抚性的眼神。他抬起头,认真答道:“回父皇,如果朝廷需要,孩儿愿披铠甲,为国尽忠。”

    皇帝一愣,玩味一笑:“朕竟不知道你有这等心思……好了,你们两个回去吧!”

    他挥了挥手,令两个儿子退下。

    跟着秦珣走出来后,秦珩长舒了口气,轻抚胸口。太阳已经下山,半边天空被晚霞染得通红一片,巍峨的宫殿壮丽肃穆,她不觉多看了两眼。

    站在她身侧的秦珣,双手负后,同她一样目视前方,良久才道:“走吧!”

    今日之事,算是暂且搁下了。三日后本是秦珩与雅山斋约定好的取画的日子,这一回她不敢大意,提前禀明缘由,征得父皇同意后,带着若干侍卫出宫取画。

    把这幅观音祝寿图收好,秦珩了却一桩心事,静待皇祖母的寿辰。

    不过,先到来的是中秋家宴。今年睿王回京,皇帝少不得要设宴来庆祝一家团聚。

    家宴是陶皇后安排的,就设在玉清宫。陶皇后不用烛火,教人从库房取出了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布置妥帖,将宫殿映得如同白昼一般。训练有素的宫人端着酒水在殿中穿行,衬得玉清宫犹如仙境。

    今夜酒菜自不必说,俱是难得的佳肴。歌舞也高雅大方,美不胜收。秦珩不大喜欢这样的场合,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她强打起精神,扮演好老实的四皇子。

    她的行为落在秦珣眼中,则是另一番光景了。秦珣很快得出结论:老四心情不好。

    八月十五,月圆人团圆,四弟大约是触景生情,想到了自己形单影只,又碍于团圆家宴,不敢感伤,所以只能强颜欢笑。

    环视一周,将各人的欢喜收在眼底,秦珣双目微敛,对四皇弟顿生怜惜之意。没娘的孩子,连悲伤都像是偷来的。

    他忽然觉得殿中柔和而明亮光芒变得刺目起来。他低声吩咐了身后的内监阿武几句。阿武点头,领命而去。

    这一夜平静而祥和,一家人和睦,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起舞的宫娥退下。微醺的睿王醉眼朦胧:“皇兄,今夜月明星稀,又是仲秋之夜,何不让侄儿们各自赋诗一首?”

    皇帝拊掌而笑:“此言甚好。”他目光微转:“琚儿,你是长兄,就由你先开始吧!”

    大皇子秦琚腾地站起,硬邦邦道:“父皇,孩儿做不出诗,愿意自罚一杯。”

    皇帝笑笑,不以为意:“嗳,都是自家人,做的不好也……”

    他那句“也不打紧”还未说完,秦琚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径直坐下。

    见他自说自话,秦珩眉心微拢,父皇不会喜欢大皇兄这样。

    皇帝面色阴郁,目光沉沉,他酒杯里的酒水洒了大半,犹未发觉。

    秦珩默默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大皇兄是怎么想的,为何表现出来的模样,教人这么不自在呢?

    不自在的不止她一个。太子秦璋暗叹一声,想要站起身来,打个哈哈,将此事揭过。——原本是一桩小事,然而父皇不喜欢大皇兄,那这事儿就不小了。

    沉默着的寇太后忽然开口:“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非要提什么作诗!你小时候不善此道,现在就来作弄侄儿?”

    听她话中之意,竟是在指责睿王。众人一怔,只当她是打圆场,心想这般圆过去,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