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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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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全定的小天使不能看,麻烦清一下缓存,谢谢啦!  第十四章

    翟家主用一个牛皮铆银的项圈将雪奴套住,交给另一名翟府护卫, 让他送雪奴去殿湫簃。自己返身离开了。他去祠堂领翟容,要问问他今日试探那小娘子, 结果如何?兄弟还不清楚他的身份, 他得选择好说话的方式。

    秦嫣跟着那名叫翟云的护卫三穿两绕便到了杏香园,翟云留下她,让她晚上不要出杏香园。秦嫣答应了,回到屋子里坐在案桌旁。只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足痒得很, 翟容刚教了她的心法,她很希望能够多练习几次。遂趺坐端正,引导气息。大约是数年来, 从不停止进行老巫的心法运转,她觉得翟容教她的气息流转特别通畅。

    身子越来越轻,她实在忍不住, 便推开竹枝长隔窗,一脚踏在那海棠树枝上,震落十几朵片鲜红的花,人便如一只鹞子一般升到了半空中。

    她觉得很过瘾, 绕着屋子从屋檐翻腾到屋顶, 她本来就身手敏健, 此时内外调和, 穿行的速度越来越快。想着那翟家护卫不让她离开杏香园,那她在杏香园还是可以玩一把的。

    她从树枝上飞越到另一根树枝上,正飞得起劲,忽然感到一股强大劲气扑面而来,她连忙自踩脚背,在半空中生生扭转了过来。回头看到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带着一顶帷帽,手中抱着一只琵琶,方才的劲气,就是她以琵琶横扫过来。

    秦嫣觉得她是翟家的人,自己贪恋轻功很不好意思,忙行了个大礼:“这位娘子对不住,方才二郎主新教了奴婢一些轻功,奴婢忍不住练习一下。”她故意抬出翟容的名字,想来对方不会太过为难自己。

    那女子隔着帷帽上的白纱,看了她一会儿,道:“原来你就是翟家主的那位女客?”

    秦嫣看着她手中的琵琶,心中猜度了一下,问道:“请问娘子,可是二郎主所说的琴娘?”

    女子微微冷笑:“宜郎跟你这么亲热么?什么都告诉你。”

    秦嫣说:“是我听到娘子的琵琶声动听,追问二郎主才告诉我的。”

    琴娘说:“你回自己屋子去,扰了家主清净,我一掌劈死你。”

    秦嫣一愣,何苦说如此重话。又想起翟容说她只弹琴给翟家主听,也有些理解了。屈身道:“奴婢遵命。”她有错在先,但始终说话很客气守礼,琴娘也就不为难她了。缓缓转身,手中的木拨子微微一划,似有似无的音律轻轻从琴弦上飘出来。

    秦嫣做了那么久的琴师,听得这只琵琶声音特别清越,如琅玉相击。心中生出几分羡慕来,琴娘的琴弹得好,琵琶也好,虽则看不清她的长相,可身材袅娜一定是个美人。她估计,琴娘是翟家主的小妾,不像正妻。今日白天见到了轶儿,不知翟家主正妻什么模样。

    琴娘的声音冷冷传来:“你还不进屋子?真的要让我来替家主清理杂人了?”

    秦嫣低头道:“是,娘子走好。”

    此时已到半夜,秦嫣独自躺回卧榻上,想到翟容还在祠堂罚跪。此人反正也武功奇高,跪两个时辰,估计皮毛都不会伤着他,秦嫣就不心疼他了。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她将门窗紧闭,躺在床上,引导气息运行周天。

    今日因体内的气息首次与身体的外功相链接过,特别浑厚纯润,她深深陷入了这份先天混转的乐趣之中。到天明,无论身体是如何召唤她继续沉睡在那份功力中,当听到第一声鸟叫,她还是毅然决然从练功中撤离了出来。这也是数年来养成的习惯,不沉溺于这份心法,只让它减少眠期便可。

    今日是她在翟府的第一天,可昨晚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仿佛已然过了好多时间一般。她又饿了,平日在乐班,因姑娘们都要早起练功,早上是有一顿寒具可食用的,通常是油饼和鸡子。不知道翟府习惯如何?

    她又不能乱走,便待在屋子里等着。

    她对于翟家主邀请她入府,听她弹琴这一说,一直是当做翟家主为了给“蔡玉班”一个台阶下而已。旁的不说,光琴娘的琴技就能将她碾压个来回又来回。翟家主应该是不会需要听她弹琴的。

    能在这个府中,好吃好混过上三天,怎么想都是件令人喜悦之事。

    秦嫣在屋子里翻了又翻,一些能吃的都没有,只好托着腮帮子,等有人来招呼她。

    管十一娘提着一个硕大的食盒,欢欢喜喜从庖房出来。

    她已经大嗓门地在庖房里吼过了,这花蕊小娘子可是个正经客人,命令厨娘给她准备一顿上等些的早膳。本来,她昨夜看到二郎主对那花蕊小娘子温柔蜜语的样子,当时很生气。觉得自家傻儿子要被拐走了。待到走出门以后,她一拍脑门:这是生啥气?阖府上下不就是盼着二郎主纳个妾吗?纳谁不是纳?既然二郎主看上这个乐班的小粉头,花几缗钱赎到府中来,一年半载不就有孙子辈的出来了吗?

    越想越高兴,下心思要好好将花蕊小娘子当个凤凰儿地捧着。

    “管娘子好。”一个声音传来,管十一娘回头一看,是二郎主嫡母家的远房从兄之子,华阴杨氏家的表兄杨召。这杨召正是在大泽边随翟容一起,击杀阴山巨匪髁拉赫利老贼的黑衣人之一。大泽边跟姑娘们调笑,秀肌肉、亮刺青的就是他。最是风流俊俏讨人喜欢的。

    管十一娘待他自然也很喜欢,屈膝行礼道:“杨郎君。”

    看他穿一身斑斓彩绣的胡式锦袍,风骚地敞开大翻领,显出挺括结实的胸肌来,幞头下插着一朵蔷薇花。管娘子以不幸成为寡妇,依然处在如狼似虎年纪的妇人身份,由衷赞一句:“杨郎君打扮得这般潇洒,这一大早是去哪边呢?”

    杨召愉快地踱了两步,让管娘子充分欣赏自己肩宽腰细窄臀的身材。在管娘子一脸惊艳的表情中,展双臂,踏着胡旋舞的步子转身,向她展示自己镶金嵌银的蹀躞带上,挂的锦绣香囊和八宝短刀。管娘子看得啧啧称赞不已,夸着:“杨郎君真是华阴最风流的伟儿郎。”

    杨召骚包够了,问管十一娘:“管娘子,你走得这般喜庆又是有什么好事?”

    管娘子喜孜孜:“我家二郎主看上了一位姑娘,我送早饭给那孩子去。”

    “看上了……一位姑娘?”杨召没法相信,“他不是个断袖吗?整日拧着小纪玩。”

    “你母才断袖呢!”管十一娘哪容人亵渎了她翟家的三位大小郎君,立马从 “杨郎高龄花痴女”,化身横街狮子吼:“你全家全断了袖子!”

    杨召连忙摆手作揖:“好好好,好娘子,我断袖。”哄了管娘子几句,待妇人心气渐渐平了,他道:“这个,宜郎有了心上人,这可是新鲜事儿。表弟能看上什么姑娘?咱得去开开眼。”

    管十一娘道:“就是昨日帮二郎主琵琶伴奏的那个姑娘。”

    杨召表示全无印象。

    当时大家都看翟容跳舞去了。那姑娘人小小黑黑的,曲子也就弹得不功不过,他不曾注意。毕竟是风月场上厮混打滚多年的人物,杨召说道:“那姑娘长得肯定不起眼,否则我不会没印象。”官十一娘子道:“瘦得很,个子也矮。”她也觉得,花蕊娘子纳给翟容为妾是差了那么一大截。

    杨召做出担忧的神色:“这事儿,要不这样。你去把那小娘子找出来,我躲树后看一眼。要是的确合适,我去跟羽哥说道说道。”他语重心长对管十一娘道:“你想想,宜郎不懂跟姑娘相处,总要有人从旁帮助一下。他这些年终日跟些师兄弟厮混,这混着混着要是真混成了……”他伸出袖子斫了一记手刀,神色颇为凝重,意思很明显,这愣头青表弟真成了断袖,翟府可就被动了。

    管娘子一惊,正色道:“是,这府中就杨郎君你最懂女人。你帮二郎主掌掌眼,奴家这就去把小娘子叫出来。”

    杨召殷勤地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快去快去。”

    管娘子迟疑了一下,想着若花蕊娘子不适合做翟家的妾室,的确没必要给她这么多好菜,便往杨召手中一放:“奴家去去就来。”

    看着管娘子的背影匆匆忙忙入了杏香园。

    杨召从容打开厚朱漆镂雕食盒来,果然香气扑鼻。杨召以手为著,抓了个切片“金乳酥”塞在嘴里咀嚼着。

    翟容纳什么妾关他何事?

    宜郎上有那个十分厉害的亲兄长,旁有小人常戚戚的翟家族亲,身后还有成叔那种忠仆成群,宜郎自己为人挑剔、脾气又差——哪里需要他杨召去费什么心神。将管娘子手中的这个大食盒,稳稳妥妥骗到手才是正经。

    吃喝了一通,将食盒胡乱盖上,放在地上。他知道这翟府随时有人逡巡院子,自有人会收拾了去。想着自己不能光吃不出力,以后管十一娘还不知道用什么眼光看他呢。揉着肚子打着饱嗝,慢步走入杏香园。

    就以他那双阅美无数的敏锐眼睛,好好来替亲爱的表弟相看相看。

    说起这表弟,杨召可没少吃他的亏。

    杨召本属于当今圣人的玄甲军,骑射皆精。李皇登基之后,贞观二年玄甲军拆分为二,一部分镇守京畿,一部分随李靖将军出征西北。他属于玄甲军中精英里的精英,便重新设了个“白鹘卫”,专门替至尊剿灭西域和北漠的匪徒响马,斩断图桑与中原反唐势力之间的勾结。

    去年,翟容从北海师门被圣人特地召回,做他们这支小分队的队首。

    那小混球!

    将他们折腾得死去活来,日日强逼他们练那个劳什子“归海一涛”阵。上回大泽边,傅言川大侠他们负责剿灭武功最高的髁拉赫利和他的两名妖姬。他们“白鹘卫”负责消灭“飞熊扈卫队”。非要只取五个人对付二十多个阴山贼匪,差点没把他杨召的毛给剁光了!

    杨召做玄甲军时,处处都是冲击在前,也没有如此这般累得满身白毛汗。

    最可怜的就是崔家兄弟里的那个小二十七郎,长与箭法,不擅于阵法配合,时常被那翟容踹得嗷嗷如狗叫。这表弟,十六七岁的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也算是罕见。

    阵法当然是有用的,彼此互相配合,当然是提高了战斗力。可是,在他们这种长期从军的人眼中,真正的阵法就当是大开大合,严整规则。可是这种江湖人的玩意儿,真是……真是一言难尽!

    正在此时,他看到管娘子带着个小娘子从屋子里出来,他仔细盯着那姑娘看,那姑娘似乎感觉到了这边树后面躲着人,抬起头向他这边望了一眼。

    哎呀呀!杨召陡然见到秦嫣,惊得虎躯一震,花容失色:他娘的!这死丫头除了一张脸,哪点像女人?胸呢?胸呢?……这个、这个……屁/股呢?

    没想到,表弟也开始玩这一手了?

    杨召快步走上来,一把拉着翟容的胳膊:“起来起来。”翟容他自然是拉不动的,不过秦嫣看到有外人过来,也不好钻在他怀里,连忙抽身退了出去。想到自己裹着被子也不妥,将被子放下来,努力端庄地坐在床榻上。

    翟容只得松了手,听到杨召又说:“我说表弟,你要喜欢女人好生找一个。与你兄长的客人在床榻上拉拉扯扯,这算什么?”其实秦嫣的身份,还真够不上“客人”两个字,杨召就是特意拿“客人”这两个字去压他一下。

    翟容此时跟秦嫣相处,玩伴的意味更多一些,并没什么男女之私情。扬脸道:“你胡说什么?”

    杨召也没怎么仔细看过秦嫣,此刻将她仔细打量了一下,摇头评价着:“你看看那姑娘的胸,有奶/子吗?你图啥呢?”秦嫣正襟坐着,扁平的胸口一览无遗,没想到杨召如此没遮拦,吓得红了脸。双手捂住胸口。

    翟容站起来一掌往他肩上拍过去,杨召一边躲避一边道:“我有说错吗?薄得跟张纸片儿似的……诶呀……痛啊!”

    翟容听到“薄得跟张纸片儿似的”,不禁愣住,生生刹住了手。他分明记得,自己方才也这么说过她。当然,他并没有这种猥亵的意思。

    他心虚地回头看看秦嫣。

    秦嫣果然恼到了,正捂着前襟,目光无比严肃地盯着他。

    翟容发怒了,手指迅速捏住杨召的肩骨:“闭上你的嘴,再敢乱说,让你三个月抬不起手。”他这回总算是领教了杨召的荤话有多泛滥,嘴上是有多不把门了。凌空一提,将这表哥足不点地地带出秦嫣的屋子,对秦嫣道:“快些睡觉!”顺手将屋门关严实。

    杨召被他捏得眉毛眼睛扭成一团:“你又欺负人!哎呀!早晚老子……”

    “怎么?”翟容眉毛一竖,嘴角一歪,“你自己细想想,你方才对我哥的‘客人’说了什么?”他冷笑一声,“我说给姑妈听,你说她会怎么教训你?”

    杨召喊冤:“她算哪门子客人啊,有何说不得?”

    翟容哼道:“你自己才说她是客人,这么快就改口?”

    杨召被他拿住口舌之短,瘪了:“好表弟,表哥错了。”

    “怂样!”翟容搡了他一把,放了手。

    “走了走了,聂大哥等着我们喝酒呢。”杨召连忙灵活地换话题。

    翟容点着他,警告道:“以后,不许在小姑娘面前说那些混账话。”

    杨召心中暗道:哪有不说混账话的男人?你小子只是毛没出齐,还不懂这些!

    看翟容稍微气劲过了一点,他手臂圆滑地勾住翟容的脖子,跟他勾肩搭背:“我说小表弟,你不要这么实诚,以为是个姑娘都是要当仙女儿捧着的。改天哥哥带你去喝花酒,你就知道了,这些乐坊的小娘子,皮厚实着呢,什么没见过……”

    “哦,知道了。”翟容听着他絮叨,眉头攒得紧紧地敷衍了一声。

    他觉得幽若云这个小丫头看起来还是眼神很干净的。捉翠鸟时,她的那双眼睛露在水面上,清澈地像两汪水晶丸子。这样的姑娘,就生活在那种污言秽语的环境里吗?他没法想象,她抱着个琵琶,坐在欢场之中,旁边一堆浪蝶狂蜂,一时议论她的身材,说不定还会伸出手……

    不过,他也管不上这些事,随着杨召折出杏香园,去找聂大哥他们喝酒去了。

    屋子里,秦嫣重新将被子披起。

    发了一会儿楞,想着翟容被杨召缠走了,估计他们一会儿不会出来。那个杨表哥真是让她很是难堪啊。那些话,说真的,她在乐班里不是没曾听过。以前都是毫不介意的,可是在翟家郎君面前,这么被他的族亲议论,实在很有一些撞墙的心思。

    可是,又能怎样?

    她想起自己尚有事情不曾做完,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找了一身外裳穿戴好。自己将头发在脑后梳了个辫子,拿起放在屋中的琵琶,走出屋子。

    她在杏香园里找个石阶坐下,拿起木拨子,准备在月夜下弹琵琶。上一回她仅仅是在屋顶上跳跃几下,琴娘就出来斥责与她,若是夜下弹琴呢?

    杏香园到了夜晚就分外宁静,乐师们都不会在晚间练琴,只有琴娘的琴声会在暮沉夜露之时,悄然而起。她的琴声哀婉幽怨,弹起那首《西缺曲》时则咽噎宛转,令人听着心生悲戚。

    除了被家主挑走的几个去为二郎主和他的客人弹琴助兴的乐师,杏香园剩下的几个姑娘早已吹灭了灯准备睡觉。

    忽然,一曲教坊司时常能够听到的,俗到不能再俗的《春宵乐》在园子里弹了起来。弹的人因早已熟练无比,弹出了一股油劲儿。惹得杏香园还不曾入睡的姑娘们都堵住耳朵,只不知道什么人这般胆大妄为,也有聪明的猜到是那个“蔡玉班”请来的乐师。

    其实,府中私养的乐班姑娘都是看不起外面的姑娘们的,她们入了府,平日里见的都是达官贵人,不需要与人逗笑戏谑出卖皮肉,生老病死自有主人会安排。特别是摊上翟家主这种主子,年龄大了配个看得上的小厮什么的,生的孩子是翟府的家生奴,无形中就更容易得到主人亲厚。

    而如花蕊这般散单在外面的,年轻时候就难免被各种三教九流的客人揩油。年龄大了则大多是入了低等妓寮。

    只不过,对方才来三天,大家都保持着明面上的客气。可是跟二郎主那付郎有情来妾有意的模样,很多人都看不惯了。

    醒着的人,便暗暗期待着琴娘给这个姑娘一点教训。

    那首俗气的曲子并没有被琴娘悍然一声打断,大家听到一个特别清脆柔软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中传出来,与那《春宵乐》缠来缠去,听着那《春宵乐》渐渐走形,越来越难听。大家在屋中心照不宣地笑了,琴娘虽然没有打断花蕊弹琴的那点“雅兴”,但是用了点手段在将她的曲子带歪。

    这就是她们没人敢在夜晚弹琴的原因,谁弹就会被琴娘的曲子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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