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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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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周品正是出于心疼还是什么,这种“咱家有钱不用你出去干活”的语气就让杨小贝很不爽。在这个年代,再有钱也没有后世的中产阶层生活过得舒适。她要的并不是享受,而是尊重。

    周品正不明白自己只是让小贝缓一缓,等天不那么热了再继续学业,怎么她的反应就那么大。不过他在小贝面前一向笨嘴拙舌,也不争辩,怕对方气性更大。难得的重逢他十分珍惜两人之间的相处,也就默默地不说话了。他不吭声,杨小贝也不愿意解释,她也不是那种善于表达自己想法的人。于是他们之间的相处,从现在开始就是“猜猜猜”的游戏,大家心里的想法都不说,等到矛盾大了,误解深了,又要花老大的功夫来弥补。

    不过性格使然,他们也是求仁得仁。双方都不喜欢感情外露,对于太过热切的感情也是敬而远之,结果现在相处感觉比较合拍,不过嘛,有一些后遗症就难免了。

    既然小贝不同意,周品正明智的闭嘴了。这会儿正在脑子里计划有哪些消暑降暑的措施,可以让小贝过得舒服一点。俩人在江边呆了很久,直到感觉很晚了,蚊子也越来越让人吃不消。杨小贝才提议说,“我们回去吧!你今天刚回来也累坏了,早点回去休息。”他看起来也很憔悴,酷暑的天气在外面跑业务,也是份苦差事。

    听见一直大大咧咧的杨小贝关心自己,周品正心中一荡,控制不住自己握启她的手说到,“不累,陪着你一点都不觉得累!”

    只不过普通的关心一句,结果冷不丁被塞了一嘴糖。老实人说起情话来……啧啧,还真有点小感动呢!杨小贝好笑地说,“这么热还牵手,腻歪呢!”却也没有甩开。

    终于牵到了心上人,握着她柔嫩的小手,周品正欢喜得话也不会说了,只是呵呵傻笑。要说他平时多精明一个人,在外面见得也多,以前相亲的时候对别的女孩子也能够正常说话。可是一到了杨小贝面前就秒变初哥,那叫一个傻啊!杨小贝都不忍直视,不过呢,知道他只会在自己面前才会这样,心里却是有一些窃喜的。

    呵呵,这算是姐的魅力太大吗?

    回去的时候顺便去接易慧芬,说是晚班,她们实习生也只会呆到10点钟。因为帮不上什么忙,晚上也没有必要在医院苦熬着。所以大家反而还喜欢上晚班,这个点回去正好比较凉爽。不过像杨小贝那样碰到急诊手术就不好玩了。昨天晚上一个乡卫生院紧急送过来一个产后大出血的病人,杨小贝她们忙到凌晨两点才出手术室,又因为病人情况不好要随时监护,一直守到早上白班的人员到位了才回来。

    所以杨小贝又苦逼地熬夜了。想当初她熬夜最多的时候就是在妇产科进修,没办法,不管是产妇看护还是做其他手术,都是要24小时监护的,那滋味,真的是站着都能够睡着。但是又不能睡,煎熬得不得了。

    那个时候杨小贝的导师也是老爸的同学,对杨小贝很是照顾。知道她熬不了夜,常常让她去休息室眯一下,自己在办公室守着。结果有一天实在太困了,换班了以后都没有回家继续在休息室睡觉,却被副院长逮了个正着。

    副院长大发雷霆,指责杨小贝在值班的时候偷懒睡觉,不顾病人的安危,甚至连老师都连带受了批评。老师帮她解释说她已经熬了一夜了,实在受不了才躺了一小会,却被院长说,“想在医院上班哪有不熬夜的?既然受不了就不要干这行!”。那件事情是因为院长的侄女想跟着老师进修,老师却收了杨小贝拒绝了,属于他心里一直不爽气。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彻底让杨小贝死了继续谋求考证、进医院上班的心思。当时妇产科接收了一个产妇,发作以后入院的,当时检查一切正常。当然了,那个时候还没有开始围产期建册、保健,整个孕期产妇没有做过检查。在当时这种情况很正常,白天入院,傍晚的时候已经顺产了。杨小贝已经可以独立完成分娩及会阴侧切缝合,老师只是在她旁边打下手,帮忙照看一下。

    一切正常,产妇出了产房以后,照例是半小时一检查,出血量也是正常的。老师就让她先下班,晚班由她来值。本来这种情况,应该是由杨小贝值夜班,但是第二天她休息打算回家,已经提前跟老师说过了。谁也没有想到,杨小贝仅仅回家了一天,再回来却听说那个产妇下半夜大出血,抢救不过来去世了。

    医院门口已经是一片狼藉,家属拖着老师凶神恶煞地要偿命,医院的人还有围观的人闹哄哄的。老师平时很注意仪表,那个时候却披头散发地被别人拖行,扇巴掌。杨小贝当时吓坏了,她腿软脚软,却始终鼓不起勇气冲出去。

    那个病人具体什么情况现在已经不可考了,据老师后来说,刚开始的时候出血量很隐蔽,因为顺产,家属也忽略了照看,到后来大出血的时候怎么都控制不住。老师已经尽力了,止血剂、凝血剂都用上,甚至徒手将纱布塞进子宫填堵,也无力回天,在送往上级医院的路上就没了。老师从始至终也没有说起过有杨小贝什么事儿,她只是一个实习生,也没有人质疑。只是老师被家属打得鼻青脸肿,很长时间都上不了班,本来该评上的职称也泡汤了。

    本来出了事儿,医院应该出面妥善解决。但是因为副院长对老师有意见,出了医疗事故反而责怪是老师的疏忽,给医院添了大麻烦。老师并没有责怪杨小贝的沉默,反而反复强调让她不要出声,免得惹上麻烦——看这情形,如果知道当时接生的是杨小贝,那个副院长很可能更加不依不饶,她也不可能再在医院待下去了。

    虽然是这样,事后杨小贝还是告别老师离开了医院。在那之前,她从未直面过医闹,可是仅仅是这一次,就把她吓的三观毁尽了。杨小贝不止一次的想,她一直以来所追求的,想穿上那身白色的大褂,就是为了得到这些吗?如果当时是自己被殴打,被拖行又是怎样的感受呢?老师年纪大了,也是德高望重,仍然在出事以后免不了被如此对待。当自己流泪害怕的时候,她却告诉自己,这不算什么,已经习惯了。

    不管是懦弱也好,逃避也罢。从那以后她就退却了,再也没有一往无前追求的决心。她放弃了学习了5年的医科,拿着行李独自去了浦海,开始了在外打工的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