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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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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崎岖的石阶路蜿蜒而下,石阶两旁挺立着松柏,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形成一条天然的绿色通道。被关了百余年禁闭的我,却无心欣赏这久违的风景,只紧紧跟随着前方妹妹的身影,余光都不曾向周围瞟去。

    一时之间,天籁俱静,只闻得我们穿过树林灌木的沙沙声。不知不觉已奔波了小半时辰,前方妹妹的脚步却丝毫没有放慢的意思。我看着四周不甚熟悉的景色,心底渐渐有了些许疑虑。

    再度拐了数道急弯,眼前是一片树冠茂密的几乎遮天蔽日的林子。此刻我内心的焦急早已被不安取代,看着这片几乎完全不认识的密林,我猛然几个起落跃至妹妹身前,许是没料到我会突然起身阻拦她,十四只得堪堪顿住脚步,手忙脚乱停在我面前。

    “十四,你不是说娘亲遇袭了么?”我压抑住那股莫名的烦躁情绪,沉沉开口。“你带我去的似乎不是半山的方向。”

    枝叶茂密,阳光几乎透不下来,林子里似乎弥散着阵阵雾霭,妹妹的脸庞隐匿在背光的树影中,原本就暗淡的神色在阴沉的林间愈发晦涩不明。

    “姐姐,你吓着我了。”十四缓缓抬首看着我,声音一如当年般惹人怜爱,不由得触及我心底柔软的地方。

    我放缓了几分语气,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十四,娘亲究竟是不是出事了?你也看到我出来的十分不易,若这只是个玩笑,未免会连累到旁人,不要这么任性。”

    妹妹原本楚楚可怜的脸庞竟呈现出一抹古怪的神色,只见她莞尔一笑,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揶揄和自嘲之意。“姐姐,你连我都不信了么?”

    听到妹妹的话,我不免心中大恸,暗暗责备自己。红十三,你现在心里只顾着担心无妄崖上的那只狐狸了么?仅仅分别百余年,难道你现在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信任了么?说出这么伤人的话,你就是这么宠着妹妹的么?

    思及此处,我忙靠近妹妹想要如往昔般舔舔她的脸颊,试了几次都被她轻巧的躲过,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毕竟和玄奕有约在先,我心里虽然愧疚却也不得不打破沉默,“十四,姐姐不该那么说,只是事关帮我的人的性命,姐姐——”

    “姐姐?你便是这样当姐姐的么!”身后传来的低喝生生打断我的话,听到这个声音,我不由得大吃一惊,下意识便想转身望去。尚未回头,耳畔已传来林木断裂的噼啪声,我往后一跃,恰好躲过一道袭来的刚劲法力。

    没等站稳脚跟,接连数道法力紧跟我躲闪的步伐如影随形,在林地上击出一个个半大的坑,我左躲右闪的有些狼狈,却被这莫名其妙的突袭激的怒气冲冲,祭出丹田之中的法力,唤出赤色狐火朝那个方向席卷而去。

    蓝红两道法力相触的瞬间,冲击的密林中碗口粗的树木纷纷折断,溅起的树皮草根漫天飞舞。透过眼前凌乱的杂物,我看着距我数十步之外玄衣黑发的陌生男子,谨慎摆出一副御敌的架势,防止他进一步发动攻击。对方却根本不准备再为难我,只是负手而立,不住打量我,满眼尽是冷冷的嘲意。

    自我踏入密林那刻,便根本察觉不到除我和妹妹之外的丝毫妖气。这个人究竟是何时出现,完全不得而知,十四她又为何要替他隐藏妖气?我眼风扫过独自立在一旁的妹妹,她沉静的面容看不出太多情绪的起伏,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成竹在胸。我已不是当初那只冲动火爆的小狐狸,在宓水石窟和无妄崖幽闭的岁月,将我的年少轻狂和无知无畏磨圆了棱角。

    心底涌起万分不安,我却只能强迫自己安定心神,尽力控制住因畏惧而颤抖的身体,抬眼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意欲何为?无论阁下与我有什么不快,都不该利用我妹妹引我至此。”

    男子听到这句话,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原本硬朗的面容随着笑容逐渐柔和起来,那双略带琥珀色的棕色眸子,也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情愫,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语气中含着难掩的欣慰。

    “多年未见,你长大了。”

    我暗地里构思了不下十种对策,准备随时应付他的突然发难,却没料到他竟然说出这句话,我脑子转了又转,也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他,震惊之余便有几分恼怒。

    “你我并不相识,还请阁下慎言!”

    他闻得我针锋相对的反驳也并不恼,只抬手将一缕耳边的碎发勾回耳后,复又看着我笑。

    我被他笑的毛骨悚然且心绪不宁,二话不说唤出狐火,凝聚着十成的法力向他袭去。也许没料到我会突然动手,他抬指捏诀欲抵挡,匆忙间竟被我的法术逼退开去,区区数步的移动,已让我看清他的右腿似乎有些不便,引得步履踉跄,退了几步才勉强稳定住身形。

    我心下悲喜掺杂,喜的是他全无防备竟被我偷袭成功,悲的是用了十成法力不过只逼退他数步。我正想趁此机会转身逃走,妹妹的身影却已扑了过去,顷刻间幻化成一个红衫云髻的妙龄女子,扶着男子的右臂,满眼的关心表露无遗。

    我怔怔的看着幻出人身的妹妹与那男子站在一处,犹如当头棒喝,一时间竟哑口无言。妹妹略带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又转而瞟了瞟我,半是埋怨半是撒娇的开口,“姐姐,你不分青红皂白出手,竟是连九哥都不认了么?”

    什么!我惊得猛然抬首望向男子,不可置信却身不由己的朝他走去,近到他身前时又突然停住脚步,摇着头退后几步,边退边低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九哥他,早在七百多年前就——”

    虽然极力否认,我眼前仍是模糊一片,极力想睁大双眸看清楚他的样子,却总是看不清。朦胧中,一只温柔的手缓缓抚上我头顶,轻轻摩挲着我的毛发。那熟悉而亲切的触感瞬间击散我最后一丝防备和清明,耳畔是一如当年的风声鹤唳和心跳如鼓,眼前是万籁俱静的黑暗密林和熊熊焰火,记忆中渐渐离去的背影是那么无奈而坚决。

    久蓄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在脸颊划过灼热的痕迹。我望着此刻半蹲在面前,如往昔般抚摸着我头顶的男子,望着他眼底那片隐隐的愧疚和歉意,身心犹如在炙热的油锅中煎熬。我试图蠕动着颤抖的唇,唤出那声久违的称谓,喉咙却因过度激动而只能发出咕咕的声响。

    尝试数次未果,我只得一声叹息,垂首阖目,任自己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