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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紫符现杯弓蛇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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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方起,晨曦散去之后,太阳还是鹅蛋黄,逢月底盘账的日子,作为庆余堂的东家,包文正照例需前往庆余堂过问账簿。

    “官人,包裹里有散碎的银两,若是赶不及回家,便寻个酒肆便好……”

    白素贞将褡裢披在了官人的肩头,更是殷殷嘱托,唯恐官人不知,接着更是歉疚的说道:“我要跟姐姐去城外的寺庙祈福,午间就委屈官人了……”

    “娘子,你也要多加小心,早去早回啊……”

    包文正将褡裢的褶皱摆弄,柔顺的前后搭在肩头,望着贤妻白素贞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说道。

    辞别贤妻白素贞之后,包文正推开了院落的大门,迈步朝钱塘县东面的庆余堂行去。

    粉墙黛瓦,夹道杨柳,乌篷船分开了河渠之水缓缓而行,古色古香的江南水乡,平淡的生活充满了祥和的喜悦,无须为了算计而殚精竭虑,无须为了筹谋而彻夜难眠。

    “许相公,早啊!”

    那游街串巷的货郎身穿短襟,挑着担子脚步不停,笑容满面的遥相搭话。

    包文正含笑寒暄几句,从那热气腾腾的汤饼摊子旁走过,那汤饼摊沿街边而设,几张破旧的桌案,一副挑担摆开,黯淡的旗幡无力的耷拉着,偶尔随风而动,身穿粗布短襟的老汉,手脚麻利的将汤饼端上了桌案……

    庆余堂面阔七间,院落两进,坐北朝南,那古朴的牌匾历经十余年风雨,苍劲有力的“庆余堂”三字稍显黯淡,牌匾下悬挂的葫芦随风摇曳,取自悬壶济世之意。

    冯掌柜年约五旬开外,须发已然有些花白,手指着账簿仔细查看,正在拨打着算盘核对盈余。

    药铺的药材种类繁多,药效又各不相同,旱与涝,药材的产地又多,这一味草药的分毫之差,就关乎到临门的患者,是以这掌柜一职也是不可或缺,重中之重!

    “东家,昨儿有人付了诊资,请你务必去一趟……”

    冯掌柜将账簿双手递了过来,见王凤山正在为患者号脉,此刻无暇他顾,而东家又少来庆余堂,也与此刻献殷勤说道。

    “冯掌柜辛苦了……”

    包文正和颜悦色的寒暄几句,而后指着账簿上含糊不清之处细细询问,明知其中有数两银子的猫腻,但因出入不大所以也未曾道破。

    顾念这冯掌柜年过半百,平素辛劳也算操持有道,反而从褡裢中掏出了几两碎银,塞在了冯掌柜手中,勉励了几句之后,含笑言道:“既然诊资已付,王师傅又分不得身,我就走一趟。”

    冯掌柜却是羞愧难当,不意东家如此大度,欲将这“赏赐”归还,言道:“是西门沈家故居,说跟东家乃是旧识……”

    “收起来吧,别给旁人看到。”

    包文正含笑如故,又将这碎银推了回去,寒暄了几句家长里短之后,便朝那临窗之处踱步走了过去。

    以十七张药方从王凤山手中换得这庆余堂的东家,有昔日的师徒之情在,这庆余堂又多亏王凤山坐诊,包文正自是免不了与其寒暄。

    只是,如今这庆余堂的名声在外,上门求医问药之人也为数不少,便约定了得闲暇携娘子登门拜访后,便不再相扰。

    升米恩,斗米仇!

    庆余堂的工钱,较钱塘县别家的药铺而言,比下自是有余,比上也是不相伯仲,是以无须再去购置酒席,宴请这庆余堂的一干人等。

    接过了冯掌柜递来的银票之后,包文正便故作仔细的贴身收好,也是点醒这冯掌柜不要再起别的心思,这才拎起药箱径自离去。

    “沈家故居,潘姑娘……”

    招手呼来乌篷船,包文正驻足与船头之上,望着这碧波河水泛起的涟漪,心思便又放在了那绝美不似凡间女子的潘家小姐身上。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从毓秀亭的初次相遇,同船返回钱塘门的言谈举止;从那沈家故居中的一草一木,到那传家之宝中的得见异象;从那蔡大娘上门为潘姑娘保媒拉纤,到清波门县衙之前的再次相遇,这点点滴滴清晰的浮现与心头。

    这世间的男子何其之多,那才华横溢且温文尔雅者更是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以潘家小姐这般的绝色容貌,且与朝中官员有旧的底蕴,却偏偏瞧中了自家,一见钟情这等荒谬的事情,至少包文正是决计不会轻信的……

    枣红色的朱漆大门上铜狮咬环,其上高悬的楠木牌匾篆刻着矫若惊龙的“潘家”二字,青石铺设的台阶清扫的干净,那左右楹联更是颜筋柳骨,分明是书法大家所题。

    “铛铛铛!”

    包文正举步上前,叩响了那铜环后,便静候只待这潘家房门的开启。

    “你是……”

    潘家的门房闻听了叩门声,自是惊奇不已,这都多少时日了,自家小姐和香雪姑娘深入简出,从无外人登门造访,忙不迭的拉开的房门,得见这身穿直綴长衫的少年,一瞥那斜挎的褡裢和药箱,便开口问道。

    “庆余堂许仙,可是贵府……”

    门房闻言这才醒悟过来,顿时堆起了笑容,抢先将这房门开启,言道:“原来是许相公,香雪姑娘早就吩咐过,您快请进!”

    “有劳了……”

    包文正早已将峥嵘收起,便是对寻常的百姓也是彬彬有礼,此刻又再次点头致礼后,这才举步走进了这潘家的大门之内。

    门房将横闩落下,便忙紧随上前,抬手做引说道:“许相公,赎我老眼昏花,一时竟没认出您来……”

    “您也不是第一次来了,香雪姑娘吩咐过了,您来了就直接去花园的凉亭吧……”

    门房本就是年过半百之人,得香雪姑娘看重这才能有糊口落脚之地,虽知这于理不合,但寄人篱下,却也不能多做言语。

    男女授受不亲,更有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之说,是以若不等通禀便径自前去,更是于理不合……

    但,若是潘家小姐与侍女香雪都不在意,又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潘家的花园之内,已然是姹紫嫣红,那移植而来的花草竞相开放,已然招惹了蝴蝶和蜜蜂翩姗不定,那飞檐之下的铃声清脆,自远处依稀传来。

    凉亭之内,一袭白衣胜雪的长裙几欲及地,娇弱而婀娜的身姿伏案而动,三尺青丝与肩后柔顺的泻下,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以及那一双专注的美目,似是未曾听到由近及远的脚步声。

    那宣纸之上兼毫离而不绝,拈墨的皓腕轻颤微移,一副画像便是呼之欲出,那犹如翠竹新生的翩翩少年郎君便几欲跃纸而出,更有皎洁的月光被浮云遮掩,几枚枫叶凄美的落下……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那本就是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却是流露出了几丝黯然之色,叹息的呓语声声,也不知陷入了哪些追忆之中。

    “潘姑娘……”

    包文正未曾踏入这凉亭之内,眼见这娴静犹如花照水的女子依旧沉思,唯有开言轻声呼道。

    蓦然回首,那绝美的容颜便顿显慌乱,还未曾开言搭话,便手忙脚乱的将那宣纸合拢后放在一旁,面色更是浮现了羞红之意,这才开口言道:“许……许相公,请……”

    包文正如今心中坦荡,虽不解这潘姑娘何故如此,但还是依言举步走进了凉亭之内。

    “多蒙姑娘出手相助,不胜感激!”

    包文正未曾卸下褡裢和药箱,便郑重其事的拱手施礼,言道。

    “公子请坐……”

    天昌仙子抬袖作引,又下意识的将那宣纸挪了一挪,面色的羞涩尚未完全褪去,可谓是美艳不可方物。

    “姑娘可是哪里不适?”

    包文正将药箱搁在了桌案之上,又将肩头的褡裢放下,便目不斜视的出言问道。

    “……”

    天昌仙子闻言面色又是一黯,那幽怨的眼神轻瞟了“许仙”一眼,还未曾来得及搭话,便被那凉亭之外的轻呼声打断。

    “小姐……咦!许相公?”

    侍女香雪手捧托盘漫步走来,其上的汝窑茶壶以及盖碗,描绘了栩栩如生的花草均是精美异常,面带笑意的走进了凉亭之中。

    “许相公,你这可是非要三请才肯登门啊……”

    将托盘小心的放在了桌案的边角,皓腕拎起茶壶斟水沏茶之际,也是调笑的说道。

    似是无意,也或是有心,却与沏茶之际将那宣纸触动,那柔软的宣纸随即便飘落与地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