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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火。
拉斯特的牙齿在燃烧，眼睛在燃烧，每一根头发都在燃烧。
他不需要白鼠和面具。燃烧的面孔自然隔绝了沙粒——这对于轻而易举。
他的爆炸打破了下陷的僵局；但真正改变局势的，居然是那些小打小闹的白鼠。
这算是什么？
他想要赢。
不是过关，而是赢，他要赢那个出尽风头的复异能者。
喷泉顶的女巨人依旧岿然不动，但手上涌沙的速度却愈发快了。
他知道要怎么做。
“我们来帮你。”
顶着风沙，两名考生结伴靠到他身后，施展异能，准备为停滞不前的拉斯特提供帮助。
“不用了。”
他本不想用这种方法。
“你现在要上去太勉强了。”
其中一人伸出手，还未碰到拉斯特，骤升的热量使空气剧烈膨胀，热流喷发，灼伤援助的手腕，将两人一并弹出。
“我说不用了。”
红发的阿修罗，火焰像张牙舞爪的群蛇，温度不断攀升，扭曲了空气。
高温将流沙熔铸，他拾阶而上。
如踏冰河，每往前走一步，沙流就冲散凝固的沙砖，在崩塌之中，拉斯特不断制造立足的瞬间。
荆莎用余光看着下方燃烧的少年，心中暗暗赞赏。
环顾四方，学生们已经组织成了几股力量，其中最大的一股，又属以胡杨树为中心的集群。
几支锐利的冰枪撕裂沙幕；与此同时，在她的身后响起厉厉风声；金属球、回旋镖、甚至是人类全都向她飞来。
不知不觉，沙海已经上升到第三层。
“嗤。”
荆莎冷笑。
她第一次改变了动作，收回双臂，反手向外一震。
黄沙从她身下逆流而上，眨眼间凝成酒杯状的护罩，隔绝了所有攻击。
——大部分攻击。
影子、光和昆虫绕过沙层，发起进攻。
影子缠住了她的双手，企图限制她的行动；昆虫直指她的口鼻，似乎想给她致命一击，悬浮的光球则在她周围虎视眈眈。
但是对于巨人而言，这样的攻击简直儿戏。
她双手一挣，轻而易举地扯开了黑影——扯不断，却无法影响分毫。
而后她甩甩头发，混着砂石的发辫成了鞭索，将昆虫成片拍碎。
便在这个分神的间隙，脚底传来惊人的热量，几个黑点出现在杯壁，轰隆一声，深红的烈焰竟炸穿了沙的屏障。
火焰将砂石烧得坚硬锐利，随着爆炸变成流弹，扎进她的小腿。
她的腿被刺出许多小洞，毛孔细密地渗血。而在拉斯特眼中，那些伤口足有硬币大小。
这名高高在上的女巨人，第一次受了伤。
沙幕纷落，爆炸的黑雾散去，巨人终于与他对视，尽管只是浅浅一瞥。
值了！
拉斯特露出他标志性的、挑衅的笑容，任凭流沙卷着他不断下滑。
下滑到一半，沙海中立起两张大手，朝上方使力一扇，狂风带着拉斯特，连同其它进攻的考生，再度飞入天空。
局势逆转。
由于考生们牵制住女巨人，沙面上升的速度变慢了，并且从漫天挥洒，变成了顺流向下。
人群已经不需要防风面具，疲惫不堪的小白鼠们达成了任务，收起空气膜，纷纷离开了协作者。
大脑幻化的白鼠，离开了沉默的浮标少年，控制同伴们聚集。但是当它下达指令时，突然感觉某种异样的，一闪而过的冲动。
沙海上有东西在吸引它——拉斯特升温后的火焰与黄沙的产物，大部分是浑浊的玻璃。
但那种躁动……
它们发动了。
小白鼠们在沙海中滚来滚去，因为刚刚帮助众人的缘故，它们不仅没被阻挠，还得到了搭桥铺路、疗愈护送的方便。
它们拾捡沙海中坚硬的化合物。
伊洛并不了解这个异能中，“宝石”要如何定义。他甚至不知道，这些东西大部分是玻璃，只有小部分的成分，能达到“宝石”的水准。
然俗语说：歪嘴鸡也想吃好米。
小白鼠尽管不认识，却只消在玻璃里挑挑拣拣，找到宝石的部分，便能轻而易举地消化掉，恢复体力。
这笔意外收获让它们的伤口愈合，汇聚成伊洛之后，意外的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体力还算充沛，连同小腿的伤口都不那么明显了。
最后一个异能，居然以这种方式起到了作用。
恢复形体，伊洛第一时间观察战况。
萝薇得救了，胡杨树旁聚集了不少人。人群分成了几拨，即便风沙再下，他们也有抵抗之力。
越来越多的考生飞上喷泉，对女巨人发起进攻。
除了拉斯特的爆炸袭击，考生们的攻击对女巨人造不成什么伤害。但她仍旧充满耐心，不紧不慢地对付着铺天盖地的攻击。
天空中，托贾乘坐的水母与世无争，显得相当安逸。
尽管是流淌的，但沙层仍慢慢盖过了第三层喷泉。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们的状态甚至可以用“步入正轨”来形容。
但不知怎么地，伊洛突然想到哲锦说的：“不可能打倒，也不可能这么结束。”
他当时来不及问哲锦话里的意思。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第二轮考试：撑下去，到结束为止！”
“你们这群蠢货，该不会以为空出来的时间，是让你们闲聊的吧！”
从开始到现在，女考官只说了这两句话。
哲锦说考试要合作，应该是从第二句话得出的，因为第二句话的内容，明显是在嘲讽他们没有相互了解，如同一盘散沙，无法与她对抗。
而第一句话透露的信息呢？
撑到结束，也就是说，考试是有指标限制的：可能是特定时长，可能要等沙海高过整座喷泉，甚至可能指消耗考官全部体力。
伊洛随着沙海的旋转，沉思了很久，却百思不得其解。每当这种时候，只要稍望向上方，就能看见那只惹眼的水母，托贾躺在里面，毫无顾虑。
尽管这名少爷的倨傲令他厌恶，但伊洛不得不承认，他很羡慕对方的无忧无虑。
等等，说到托贾……那名叫傲镰的随从曾经说过：“托贾少爷跟你们不一样，不用累死累活争名次，他只要考进前五百名就够了。”
这是一句炫耀财富的讥讽，却也侧面说明了入学试的招生人数。
伊洛的脑海中闪过另一种可能性。
考试的限制不是时间或空间，而是考生的数量。
所谓的“考试结束”，是指剩下五百人的时候。
第二轮考试的真正内容不只是“合作”，而是“竞争与合作”。
如果从这个角度重新解读那两句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撑下去，不仅指在沙暴中撑下去。也可以指忍受谴责与冷眼，主动攻击其他考生，加快考试进程。
嘲笑他们的闲聊，不只是嘲笑他们不懂配合交流，更是嘲笑他们没有戒备心和竞争意识。
而托贾早就知道考试的真正标准，合作会让淘汰速度直线下降；引起内战，自己则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早早出局。
所以托贾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法，躲到空中，不参与合作，也不引起考生内战。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些出手对抗巨人的考生，在耗尽体力之后，会遭遇什么呢？
沙海还在上升，平缓、毫无危险的速度，波澜不惊地淹没了整座喷泉。
他看见黄沙沿着女巨人的小腿，顺流而下，像金闪闪的汗水。而后，那些汗水不再下落，而是垂直地停靠在她庞大的脚边。
考试没有终止，他的猜测是对的。
在他的视野中，周围的其他人骤然升高，沙面被拱成漏斗状，再重新归于平整，坍塌的黄色雪花，崩塌陷落。
胡杨树被打了个倒转，原本聚集在一起的学生也被打散了。更糟糕的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异状，进攻者和驻守者相互干扰，溃不成军。
考场外围，透明屏障开始向内收缩！
沙卷着人，人带着沙，还有乱七八糟的异能碎片盖下来，伊洛根本无从躲藏。
太快了！
他需要使用异能——、都没有用，施放相当于自杀，来不及保护全身。
沙流攀上他的胸口，转眼淹没了脖颈，将他的五脏六腑挤得没有一丝缝隙。
周围的考生们不断发出呼救声，集群团体相互呼叫。
这些都无济于事。
沙的体积不变，如果考场的半径不断缩减，高度会越升越快，到最后……
不断贴近的屏障上荡起一道涟漪，振荡的余波还未消失，又有两道涟漪接连泛起。
久违的淘汰再次继续。
他们来不及交流，来不及配合，光是施放异能都相当困难。
天上的空间也不容乐观。
失去了沙雨的阻碍，具有升空能力的考生纷纷冲入空中。
但向内飞行，会有女巨人坐镇中央；向外飞行则直接撞上屏障。
即便具有升空能力，升空的速度也得快过沙漠的上升。
就连优哉游哉的托贾，身外的水母都舞动着半透明的触手，往更高处飞去。
不能失去意识！
伊洛第一时间这么想。发动空气膜，把整张脸包了个严严实实，他只来得及深呼吸一次，沙已越过口鼻，掩盖光线，将他埋入重重黑暗。
他听见四面八方压抑的、灰蒙蒙的呼救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刨抓和呜咽。
他需要新的异能，但在这种极不稳定的状态下，他无法汲取异能碎片。
直到这种时候，伊洛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四个异能，而是五个异能。
他原本的异能，叫。
只不过这个异能是酒杯、插槽，或任何象征容器的存在，而缺乏实战的价值，所以他往往忽略。
但即便在这种无意识的情况下，他依旧成长了。
在铜沙区，他只能看见异能碎片；在第一轮考试时，他已经能概览碎片中的异能了。
黑暗中的声音越来越远，到最后，只剩下似有若无的沙流声，像花白的噪点。
在此之前，伊洛只是在需要使用异能碎片时，才条件反射地，不正规地驱动。
而在翻江倒海的黑暗世界里，他第一次有意识地发动了，不为获得或改换异能，只为从本身，寻找通关的转机。
黑暗中亮起一点微弱的光芒，光源是他本身。
他变成了黑暗中的一颗星辰：纯白的、炽热的，喷吐出生命与毁灭之光的星辰。
众星皆围绕他运行。
在他周身有四条星轨。
上下左右，远近快慢，这四条星轨上，各有一枚星球围绕他公转。
极快的，雪白的一枚星球，是。
轨道与之垂直，且星轨最大的，是裹了一层雾态物质的。
离他最近，近到微不可察的，银灰色，表面有鲜红的裂纹。
还有，在三者之间，表面是崎岖不平的棕色，静静地悬浮着，肉眼根本察觉不到它的转动。
这还不是全部。
在他之外，有其他的星球，与他自身一样庞大。展现出各异的色彩、纹路和形态。
那些星球自成一个星系，在黑暗宇宙中横冲直撞，时闪时灭。每一次刮擦交错，都碰撞出不大不小的星球碎片，漂浮在伊洛周围，缓缓被他吸引。
但每当这种时候，四枚行星就组成铜墙铁壁，将碎片驱逐。
这就是的真正形态么？
以星为图，观测着周围所有的异能。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的行星。
四枚行星，有快有慢地运行着，却毫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各司其职的和谐。
伊洛试图稍稍驱动这些行星。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可以短暂控制行星的行进速率，甚至将其拉离原轨道。
但他无法让行星倒退，更没办法更改他们的星轨、速度。而且行星越是接近，他就越难控制行星脱轨。只能任凭着它们移动，在一条线上交汇，再继续沿着各自的轨道前行。
泾渭分明，却又浑然一体的星群。
便在这时，伊洛的脑中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双管其下，同时控制其中两颗行星——和，速度和轨道大小最接近的两颗行星。
不断凑近它们的距离。两者间传来的排斥力，和星轨对其的吸引力，在这种状态下越来越强。
他不得不全神贯注于自己的星系，甚至忽略了周围的所有星球。
两颗行星外部有气团发生摩擦，激起橘红的火花，在即将碰撞的那一刻，惊天动地的吼声，不由分说地撕裂了黑暗的宇宙：
“考试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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