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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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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居然到了庆州军营?!

    那个连皇帝的人都近不得一步的庆州军营。

    这…这这……他心惊着,想到宋钊, 想到皇帝的打算, 两股颤颤。他们家郎君不会有危险吧。

    车夫焦急地四处张望, 想找自家郎君的身影, 突然脖子一紧,是被安王府侍卫长戚远拽住了衣领。

    身形高大的戚远揪着他就跟揪小鸡崽一样, 冷冷地说:“军营重地,我等都不得轻易走动,否则身首异处都是小事。跟紧我了。”然后推搡他到赵暮染的营帐去。

    车夫跟着过去, 看到帐外全是抱刀的侍卫, 忙将头低下一分。心中祈祷郎君千万别出事。

    帐内, 赵暮染怕碰着宋钊背后的伤, 便将他趴放在榻上。郎君身形修长, 即便比女子都要拔高一头的赵暮染也只能到他下巴, 他的身躯就那么将她整张床榻都挤得满满的。似乎因为她不太温柔地动作,还轻轻哼了声。

    很难受吗?

    赵暮染听他的闷哼带着压抑和隐忍, 急得一头汗, 又见他衣裳上一块块的血迹开始变暗。

    这是血迹要干的迹象。

    伤口在那, 万一血结块了非得再沾掉一层皮。

    赵暮染上过战场, 对伤势清楚不过, 伸手去揪了揪宋钊伤口处的衣裳。

    布料还未黏上皮肤。

    她心头一喜, 当机立断, 就着破洞口子‘刺啦’一下,将宋钊上身的袍子直接撕开。

    这声动静不小,立在帐外的侍卫都听到了,皆回头神色复杂看了眼。

    里面是在干什么?

    宋钊被撕了上衣,刀削般的肩部线条便暴露在空气中。赵暮染看得一怔,手下用力,衣袍尽毁,青年的背部便一览无余。不算精壮,甚至有种精致的美,除去伤口的地方,皆是雪白一片。

    赵暮染眨了眨眼。

    她常呆军营,帮着父王操练士兵,男人赤胳膊她没少见,像宋钊这般的,她还是第一回见。

    郎君有张精致的面容,不想身上也如此,赵暮染想着,伸手不自主就轻轻划过那均称的背部。指尖之下是来自陌生的触感,她并不熟悉的男子的身躯,温热的肌肤,血肉下微微硌人的骨骼,一切一切……竟有种让人痴迷的魔力。

    她指尖缓缓而动,在划过临近脊椎尾骨的地方时,郎君骤然撑起身,她手腕亦在同时被人扣住。

    她看过去,就对上了他幽黒的凤眸,眉宇剑锋染着似厉似压抑隐忍的情绪。

    赵暮染猛地抽手,被他看得莫名奇妙感到心虚,长长地眼睫垂落下来,微微颤动。

    暖意从手心滑走,宋钊朦胧的意识终于恢复清明,少女近在咫尺的面容也越发清晰,还有长睫下遮挡不住的不安眸光。他闭了闭眼,翻坐起身,揉着微胀的太阳穴道:“不太有人近我身,吓着你了吧。”

    赵暮染抬了抬眼,眸光扫到青年隆起的喉结,还有下方突起的锁骨。她又垂了眸,摇头:“是我……太过唐突了,我只是想给你看伤的。”

    宋钊顺着她的视线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上衣碎成布条,满床榻都是,上身微凉。

    宋钊:……

    发生了什么。

    “我…我去看看军医怎么还没来!”赵暮染在他怔然的神色中落慌想逃。

    她有种把人欺负了的错觉。

    就在她起身那刻,手却突然被拉住,紧接着掌心贴在了一片温热的肌肤上。不属于她的温度,亲密的通过彼此相触传到手心,然后和她的体温交融在一起。

    不分彼此。

    “好摸吗?”宋钊仰头看她,轻声问。

    赵暮染瞳孔收缩,望着手掌紧贴的胸膛,脸颊好像热热的。她紧张地看他一眼,很诚实地点头:“好摸,和我的不一样。”

    郎君低低的笑声就传入她耳中,清俊的眉眼染满笑意,像水墨画晕染开的那种柔和,微挑的凤眸又像钩子一样。直让赵暮染目不转睛望着他的笑颜。

    郎君一笑,如兰似竹,温润澄净。

    “你笑也好看。”赵暮染唇角也翘了起来。

    宋钊一怔,手紧紧攥着她的指尖,脑海里是小小一个身影,不管外界一切,只紧紧拥着他。“你觉得好看就好。”他眸光闪了闪喃喃一句,声音低得几近呓语。

    赵暮染没听清楚,“什么?”却是听到一阵咳嗽。

    宋钊松了她的手,抵拳低咳,苍白的脸咳得泛红,还是压不住喉咙间的痒意。一侧头,腥甜的鲜血涌出,染红了暗黄的床榻。

    赵暮染被他突然咳出一口血惊着,“你…你你……”话都说不利索。

    外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军医高声通传,赵暮染几乎是用吼的:“快进来!”

    中年军医被吓得险些药箱都拿不稳,连滚带爬匆忙入内。

    “他突然吐血了,还咳嗽,背后也有伤!你快给他看看。”

    军医被少女催命一样在耳边叨唠,急得他好几回都没摸上郎君的脉。在好不容易扣上脉后,军医又一阵心惊,飞快地收回手。

    赵暮染看他神色不好,宋钊还在那边咳边喘气,急得瞪眼:“你松手做什么,是诊出什么来了?”

    她这会嗓门大得吓人,军医被吼得慌乱的脑袋也清明不少,他抖着声问宋钊:“郎君这疾可是伴了许久了。”

    宋钊知道瞒不过,点了点头。

    军医又道:“眼前虽于性命无碍,可总是伤了心肺,长期下去怕有碍寿长。”

    “什么性命、寿长!”赵暮染急得一把揪着军医拉了起来,眼中闪动的光芒异常吓人。

    军医感觉骨头都要被她拽散架了,忙道:“郡主,郡主,您先冷静。这位郎君既然旧疾已久,看着凶险,脉像也乱,可显然是有药物压制着的。不诱犯,平素应与常人无异。我方才说的,都是病发后才会有的影响。”

    赵暮染闻言仍扯着军医襟口,在他又再三说明下,才算松了手。

    “你怎么会伤到心肺,是内伤吗?何人所伤?!”丢开军医,赵暮染蹲在榻前紧张看着宋钊,“你要用什么药,你知道吗?是不是你袖里收的那个?”

    少女一口气四五个问题,军医听得直想翻白眼,没见人郎君还咳嗽着?能回答就鬼了!

    军医跑到桌前倒了杯水,给宋钊递了上去,哪知才到跟前就被人抢了去。赵暮染抢过杯子,坐起身,将杯子凑到宋钊唇边:“你快喝口水压压。”

    军医:……

    清甜的水滑过喉咙,宋钊又再抿了几口,剧烈的咳嗽终于有所减缓。赵暮染看着空空的杯子,递到军医眼前,“快再去倒一杯啊,怎么呆呆的。”

    接过怀子的军医心酸欲泣,方才不是他,也没见她想起来给人郎君喝水啊。这鬼见愁的郡主殿下……军医默默倒水,再默默递上,然后吸取教训,主动去看郎君背后的伤。

    清洗敷药后,军医用纱布一层一层绕过宋钊胸膛包扎,有些奇怪地问:“郎君的背又是怎么伤着的,看伤口是像被石头一类坚韧的东西划伤的。”除了明显的三处伤,周边还有擦伤,清洗的时候有细沙在里边。

    又全是伤在背后,真是奇怪。

    宋钊闻言垂了眸未言。

    边上的赵暮染却是想起来了,“难道是跳车后划伤的?但我明明护着还借力散了冲撞力度的啊……”她滚了几圈,并没见伤着。

    军医听着就抬头看了眼不解的赵暮染,视线又落在面色苍白的郎君身上,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郡主还自得护住人了,这究竟谁在护谁哦。

    但他并没有给赵暮染解答。既然这位郎君自己不说,那他也不该多这一嘴。

    军医收拾药厢,留下外伤用的药:“这位郎君的旧疾,我医术不精,只能诊出一二,却是配不了方子。还望郡主恕罪。”

    赵暮染拧着眉头,杏眸里都不满:“那要怎么办,你总该给些药吧。我们马上要成亲了的,我不想成亲的时候,他还这样难受,人生大事,定是要和和美美的才好……”

    成…成亲?!

    军医诧异地看两人。他表情就古怪起来,审视了几眼弱不经风的宋钊,在赵暮染满是期盼目光沉吟道:“可这一时半会,痊愈定然是不能的……其实成亲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属下尽量配于伤势无碍的用量吧。”

    赵暮染点点头,目送军医离开。可感觉……他最后一句话怎么好像哪里不对样子,有些奇怪。她琢磨了下,没琢磨个所以然来,就又坐回到床榻上。

    宋钊此时安安静静地趴着,身上是军医离开前给盖上的薄被。赵暮染看了看严严实实的被子,不知想到什么撇了撇嘴,才低轻声问:“你感觉好些了吗?”

    “你别担心……”宋钊张嘴先咳了两声,缓缓地道,“我习惯了,休息一两日就好的。这儿……是军营?”

    赵暮染说:“是啊。”

    “军营重地,我留在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舍适的,你以后就是我夫君了。”

    少女很自然地答道,宋钊胸口有什么震荡了一下,薄唇微微抿直:“你一直都这样吗?”

    什么?

    “你对别人都这样不设防吗?”

    赵暮染闻言微怔,旋即朝他灿然一笑:“你不是别人啊。”她第一眼就选中的人,她看过万千儿郞,都不及他一眼,这样的他,怎么会是别人。

    少女笑容灿烂,杏眸里漾着极亮的光华,很认真地说:“你不是别人,是我的夫君。”

    宋钊呼吸一滞,枕在脸下的手骤然成拳……

    赵暮染没抵过郎君魅力,臊得一头扎了出去,然后就被安王派人拎到了跟前。

    主帐里除了她,还坐着一同到渭州的闵副将闵槐,两人皆神色严肃。

    她心生疑窦,瞅了两人几眼。安王见着女儿,对她红通通的脸也有些疑惑,却没深想,伸手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说:“图纸我寻匠师看了,东西能做出来。”

    赵暮染听着心里一喜。

    她参与过攻城,知道投石机在攻城中的重要,如今听到威力能提升,如何会不喜?

    安王瞥了眼高兴得双眸冒光的人儿,哗啦就泼盆冷水,“东西不假,但他那个人,我还是持着怀疑态度。”

    赵暮染眸光闪动,有些不满地看向他:“我知您行事谨慎,所以呢?”

    是又劝她再找别人施行援兵之计?

    知女莫若父,她眉头微微一动,安王便知她想的是什么。叹口气道:“为父只是怕你真中了那小子的陷阱,给你提个醒罢了。”说着看了眼闵槐。

    闵槐当即会意接上说:“郡主。郎君之能,我等看得分明,心中亦是佩服。可郡主您有没想过,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使千人覆灭,手段如此狠厉。殿下也只是担心郎君若真身份有诈,会害了郡主。”

    即便是对敌,但千条人命毁于瞬间,闵槐心中仍是有惧的。他觉得安王担心,实属正常。

    提起山林间的事,赵暮染抿了唇,当时她的震惊不比他们少。但经过山林的事,她却有异于他们的想法,“父王担心自是正常。可父王你有想过,如若一个人真要隐藏,有什么不比碌碌无为叫人看着放心。他如若不是想取信与你我,实在没必要显出一手又一手。”

    “你们说他手段狠厉,可我们上阵杀敌时,什么时候不狠厉。父王去那寨落的时候,有想过让里面的人留活口吗?”

    不管那群人在里面做什么,和薛冲对立的局面,就宣告了她父王不会心慈手软,给薛冲和皇帝留下自己的把柄。

    安王沉默了下去。

    他们如今面对的局势,确实不是你死就我亡,谁都恨不得一口将对方弄死,所以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放谁一条生路。

    “其实我倒觉得君毅是帮了我们一个忙。”赵暮染又说道,“父王原本是想以剿匪为名占了渭州边界的山头,好利用地势预防薛冲下黑手,但那其实也只能是缓解一时。父王占山后,必当会惊动皇伯父那边,薛冲那起子小人最喜凭空捏造,又缝赐婚旨意,直接说父王想反也不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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