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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颜中果然没有猜错，曾布一大清早就派人把顾颜中带走了。
顾颜中轻轻推开门，一股清香迎面扑来，他耸耸鼻子，空气夹杂着一股浓浓的铁观音的清香。
他慢慢走进去，眼角斜视角落里的烛台，上面已经积下了厚厚的一层蜡，高耸的烛台像一个窈窕的侍女，似乎听曾布说了一夜的心事。
“小的，拜见曾大人！”顾颜中走到曾布面前，行了一个大礼。眼角微微抬起，偷偷地瞅了一眼曾布。
曾布的眼睛有些许的血丝，泛黄的眼白让血丝看起来像破碎的蜘蛛网。
曾布本来就已经有些年纪了，再一看脸颊两边凹陷进去一小块，两鬓的白发犹如冬天的白雪，额头上新增了几道皱纹，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顾颜中眯了一下眼睛，嘴角微微上翘，在心中猜测道：他想了一夜，看样子好像没有想出什么办法。
“先起来吧！”曾布嗓子有些干燥，声音略带沙哑。他拿起杯子，手一滑，杯盖从杯子边沿滑落了。杯盖在杯子边缘旋转着，曾布想去握住，结果，一下没有握住，杯盖从杯子边滑落下来。
顾颜中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接住杯盖，他握住杯盖，恭恭敬敬地说：“曾大人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曾布端起茶杯，看着顾颜中，轻轻地抿了口茶，才从顾颜中手中接过杯盖，盖上茶。
顾颜中看着茶杯，作为一个职业大盗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可是宋代上等的白瓷，若是摔坏了，岂不是可惜。
不过，他却没有过多的行事观察曾布手中的白瓷杯，而是观察着曾布脸上的表情。他必须快速地观察着曾布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跟曾布打了几次交道之后，他心里很清楚，在皇上面前待久了的人，都很会掩饰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而作为一个经历了大风大浪，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曾布，这一点更是有胜于旁人。
但是，人始终是人，都是有喜怒哀乐的。一个善于掩饰自己表情的人，再出现真实的反应之后，往往会立刻换另一种表情来掩饰。而这真实的表情往往会在脸上停留三秒。
这三秒对此时的顾颜中来说，是一笔无可估量的财富。
“燕十三娘，你们……”曾布嘴角下撇，他说话的时候嘴角试探着往上翘，脸部的肌肉很不协调的抽动着。
“曾大人，恕在下冒昧！”顾颜中看着他这个表情，心里已经猜出几分，一个人情绪不好的时候，嘴角会自然下撇。他单膝跪地给曾布又行了一个大礼。
曾布不慌不忙地把茶杯放下，十分淡定地说：“你这是！”
“曾大人，在下一时贪恋美色，闯下大祸，请曾大人责罚！”顾颜中说着又行了一个大礼。
“你想我如何责罚你？”曾布眉毛倒竖，鼻孔略微放大，声音低沉。
“大人，若是想要小人的性命，小人愿意将自己的人头随时奉上。”顾颜中说完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跟自己打了个赌。
“若是你的性命能让我一举搬倒章惇？”他说着眼睛眯着看着顾颜中。
顾颜中看着他的眼中透出一股暗暗的寒气，寒气中还带有一丝的杀气，一阵冷汗直接从后背串到脊梁骨。
曾布有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会杀了你！”
“呵呵。”曾布说着，嘴角很不自然地微微上翘，脸上出现一丝轻蔑的冷笑，“不过，就算杀了十个你，也搬不倒章惇。”
曾布说着，站起来，背着双手看着顾颜中，冷笑道：“我就算杀了一百个你，也换不会燕十三娘。”
“小人该死！” 顾颜中低着头。
“你确实该死！”曾布恶狠狠地，“我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你！”
顾颜中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在来之前，他已经在脑海里想了无数种会发生的事情，但凡能想到的他都能想到了。
曾布的这种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并没有快速回答曾布。他又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赌。
顾颜中嘴角微微一笑说：“大人恨我，是因为我把您辛辛苦苦培养的一枚棋子就这样给毁了？”
“哈哈哈！”曾布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说你是不是该千刀万剐！”
顾颜中听着这笑声，心里怪怪地，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好像在喝咖啡的时候加的不是牛奶也不是糖，而是辣椒！
“哈哈！”顾颜中也笑了笑，他不敢大意，又试探道，“小人确实是应该千刀万剐，大人要是想要小人的命，小人自己洗干净，让大人千刀万剐，不要脏了大人的刀！”
“哈哈哈！”曾布瞥了一眼顾颜中。
顾颜中嘴角在一秒间微微上翘，他又夸张地笑了笑，那是一种谄媚，说：“大人，既然要刮了小人，能不能在刮了小人之前，先给小人一个机会，让小人说几句话。”
“嗯！”曾布拿起茶杯，淡淡地说了一声。
“小人知道大人为何要刮了小人，不过，小人这是为了大人好。”
“什么？”曾布啪一下，把茶杯放在桌上，杯盖从杯子中滑落，掉在地上，“哐啷”碎了。
陈广立刻推开门，闯了进来。
顾颜中冲着陈广，左脸的肌肉往上抽动，镇定地说：“陈将军过于紧张了，只是一只杯子掉到地上而已。”
其实顾颜中心中感到非常的忐忑和痛惜。
陈广看看曾布，曾布没有说话，眼神示意陈广。陈广又把门关上，退了出去。
“大人，不要生气，请您听小人把话说完。”
曾布爱答不理，静静地坐着。
“小人斗胆问大人句话：大人是想做一辈子知枢密院事，还是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顾颜中说完这话的时候，心“卟嗵卟嗵”的跳着。
曾布转头仔细地看着顾颜中，瞳孔放大，鼻孔略微放大，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请大人恕罪。”顾颜中又行了个礼。
曾布继续沉默着，端着茶杯细细品味着。
“小人斗胆，再问大人一句，大人是想做一时的宰相还是做一辈子的宰相。”顾颜中又试探道，他的心慢慢地开始平静了。
曾布低着头，茶叶在杯中旋转着。
顾颜中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他很想深深地呼一口气，可是此时他有一种呼吸都很困难的感觉。
“那一个人能否成为宰相，最终的决定却是由谁决定？”
曾布眉毛倒竖着，眉头上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小”字，两边的皱纹像河水完全干枯之后留下一干涸的河床。
顾颜中低着头，顾颜中无法看到曾布完全的细微的表情变换，他给在心里跟自己说：顾颜中，你敢不敢打赌。你面前这个boss是曾布，宋朝数一数二的政坛人物。
如果你赌赢了，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如果，你赌输了，你可能会马上送命。就算你不怕这古代的刑法，你用你现代的大盗技术潇洒的走掉，那你就甘心吗？
瞬间无形的空气也变得沉重起来，他有种泰山压顶的感觉。
他吞了一下口水，拳头稍稍地握紧，故作平静地说：“大人，您是想做一个时刻被皇上换掉的宰相，还是想做一个皇上身边不可或缺的宰相！”
曾布猛然抬起头，看着顾颜中，眼皮太起来，瞳孔微微放大，又微微眯了一下，说：“这跟燕十三娘有关系？”
“有！”顾颜中十分坚定地说。
“我就知道你小子鬼主意多，跪了那么久腿不麻吗？”曾布淡淡地说着。
顾颜中站起来，看着曾布。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表情叫做认真，有一种表情叫做欲望，有一种表情叫做你看透了我的心。
顾颜中看着曾布，他在他的脸上读到了，认真，欲望，明了，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这种东西，从他第一眼见到曾布的时候，曾布就有这样的表情，他无法用词来形容。
顾颜中继续分析道：“大人用燕十三娘，无非是想让燕十三娘讨得皇上的欢心。恕，在下斗胆，大人有多少把握，皇上就能喜欢燕十三娘呢？”
曾布瞳孔突然放大，表情略微紧张，又笑着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燕十三娘是个聪明的女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我相信她定能获得皇上的心。”
顾颜中又笑了笑，一个人能不能往上爬，关键是要抓住领导的心，但是抓住领导的心不一定要靠女人。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那大人可曾想过万一皇上不喜欢燕十三娘呢？”
顾颜中语气更加生硬一些，说：“不要说现在燕十三娘，不愿意做这事。暂且退一万步说，燕十三娘愿意心甘情愿地为你办事。或者就算皇上喜欢她，那她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获得皇上的真心。”
“大人会把燕十三娘送进去，章惇就不会再选一个女子进宫？就算章惇不选女子，那宫中的刘贵妃又岂是好对付之人？”
顾颜中越说语气越激动，说：“就算燕十三娘把宫里的事情都处理下来。那大人又有多少把握能肯定皇上就会把朝堂上的事情告诉燕十三娘。”
“燕十三娘出身低微，她不管以什么身份在皇上身边，都会被朝堂的大臣们说狐媚惑主，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牵连曾大人。曾大人绕那么一大圈，又是何必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