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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079):赵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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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接前回,不再重复。

    且说那县令一口咬定赵瑜乃是罪臣之后,心怀不满,扰乱公堂,下令大刑伺候。

    “且慢!”赵瑜的气性上来了,再也不管不顾。“动辄用刑,请问大人,草民何罪之有?!”

    “治你还需那么麻烦?”杨乃武狞笑,骈指直点。“罪人之后,骚扰公堂”

    “请问大人!”一个人真想豁出去了,脑子反而冷静了。再说也是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知道自己家里没靠山,唯有凭借一己之力,才能讨回一个公道。

    “罪人之后,莫非也算罪名?”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掘璧洞!这点浅显的道理你难道不懂?”

    杨乃武设帐景口也有些年头,审过案子不少,别说这等罪民后裔,就是身具士子名分的人见了他,哪一个敢不恭敬礼加?再说饶是对方的罪民身份已获赦免,至多也只一个庶民,士庶之间,天差地别,就凭一个乳臭小子难道还能把这个世道翻过去?真是毫无悬念的较量,杨乃武顿起把玩之心。

    “请问大人,大嘉律疏哪篇规定民俗乡俚皆可入刑?”

    这倒不错,龙生龙,凤生凤之类毕竟只是俗话,杨乃武一时大意,倒也小觑了这少年。

    “你你休狡辩!当今皇上阵前杀你曾祖,从此沦为罪臣之后,焉能不恨?”

    “是吗?”赵瑜像是词穷,又像是嘲弄。

    “人之常情!”

    “那么当今皇上赦我全家,岂不又成了花样文章?”这点赵瑜十分清楚,当今天子受禅登基之后,大赦天下,他们一家身上的罪民烙印也随之去除。当然那只是门面上的说法,实际上人们还是在心底里把赵家打入另册。本地的大小中正,从不推举赵姓中人,便是绝好的例子。本来对这状况,赵瑜就是如鲠在喉,只是无处可诉,现在人家明目张胆地说,他还会客气?

    “你?!好啊,你竟敢当众谤诽当今圣上?”

    “大人,草民不过依您之理,推您之论”

    “好!说得好!来人!”

    “且慢!还请大人稍安勿躁!”

    赵瑜索性负手而立,再也不去看两边蠢蠢欲动的衙役,免得老是受到惊吓。

    “大人,是您指责草民全家不知感恩戴德,岂不等于指责皇上的恩德全无成效,纯粹虚作文章?如是说来,您又将以仁慈闻名天下的皇上置于何地?”

    “不容狡辩!先来二十杀威棒!”

    那些衙役冲了上来,扭住了赵瑜的胳膊,赵瑜那肯轻易就范,拼力高喊:“大人!皇宫门前尚且设有登闻鼓,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您不容草民申诉,大家有目共睹。除非您将草民当堂打死,否则,草民就是爬也要爬到建康去”

    “好!本官今天非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杨乃武早就注意到了围观人群里有个锦衣老者,不免忐忑,当朝设有察囚专使,专管地方滥刑好捕,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有权直达天听。通常都有京里四品以上高官临时出任,不少人喜欢微服私访,莫非门外就有一位?

    “本来你管家的案子,本官还不急在一时升堂开审。既然你一意哗众骚扰,那就问你何冤之有?”

    “大人切莫急于定性!”

    赵瑜挣脱那些已经按住他胳膊的衙役,上前一步,又是负手而立,凛然说道:“草民今偕管家出游,管家突然失踪,听说是被贵县所执”

    “管家是叫赵贵不是?”

    “真是。请问大人,究竟为何?”

    “不忙!该是本官问你!”杨乃武又打断了赵瑜的话头,他自然不会让对方反客为主。

    “来人!带人犯赵贵!”

    两名衙役应声去了,转瞬赵贵就被推到堂上。

    “少爷?!”赵贵一见赵瑜,脸上顿时又惊又悲。

    “贵哥?!”赵瑜一看更是惊怒,赵贵一脸血污,身姿踉跄,显然已被用刑,转而怒目直对杨乃武说。“请问大人,赵贵何罪之有?怎能未经升堂,就用刑罚?”

    “还未升堂倒是不假,可要是贵管家拒捕呢?”

    “少爷,小人哪敢哪?都是圈套,别说让人还手了,就是想还嘴也没机会”

    “住口!”杨乃武又是一拍惊堂木,不让主仆两人多说。“赵贵!本官问你!”

    “大人”赵贵显然已经吃足苦头,哪还经得起吓?当即噗通跪下。

    “堂上这位跟你如何称呼?”

    “回大人,这是敝东二少爷”

    “好啊,本官正纳闷”杨乃武冷笑一声,才说:“看你那德性也不够一个主使,原来正主儿这会才来,赵贵,本官给你一个机会,你可要从实招来”

    “大人,小的知道的已经统统告诉大人,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本官现在要你当堂供述”

    “大人”赵贵膝行上前,连连叩头。

    “贵哥!”赵瑜看到赵贵不胜惧怕的样子,既气且怜。“有一说一,不用害怕”

    “是啊,赵贵,你就是想替你东家顶缸,也轮不到你啊!”

    杨乃武挖苦一句,随即又喝:“还不赶快从实招来!”

    “大人”

    “杀威棒!”

    “大人!”

    赵贵又转向赵瑜,痛哭流涕。“少爷,赵贵没用,实在怕死,还请少爷饶恕”

    “说吧!本来就没你的事,贵哥,你也只是听命办事而已”

    “少爷”赵贵泣不成声,瘫倒在地。

    “快说!”众衙役一顿手中的杀威棒,齐声喝道。

    “我说我说!”赵贵几乎要崩溃,只听他断断续续地说:“老爷本来是到景山寺上香”

    “大声一点!”杨乃武又拍惊堂木,再加一喝。

    “好好好好”

    赵贵浑身哆嗦着,拼命放大声音。“后来山上的缘参法师前来拜访老爷说说说说他们的师父云心大师被罚面壁,正在思过,又说是因为一个女人,与他酒后有染,先乱后弃,现在已被族人撵出来,生计都没了着落”

    “哼!赵贵,你倒是挺会替你东家遮掩的”

    “大大大大人明鉴,小的说的全是实话”

    “得得得,继续招来!”又是惊堂木,又是断喝声。

    “好好好,老爷心热,想救云心大师,就说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正好本家大少爷结婚无嗣,所以老爷想给他再娶一房,以续香火,这样既能免了大师的麻烦,又能,就派小的今早去找媒婆,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就落入本官的圈套?!”杨乃武简直听不下去了,又是乱拍惊堂木。“编吧编吧”

    “请问大人”

    赵瑜一听赵贵如斯供述,立刻有了主意。刚才赵贵没有供述之前,他就在盘算,然而心里也确实没底。因为他不知道赵贵究竟对这件事了解多少,爹爹面上的吩咐都在他的眼前,可暗地里会不会另有吩咐?或者干脆在弃妇一事出现之前他们就有私下商量。现在听来,却并不复杂,这些经过他都熟悉,以他对于当朝刑律的了解,尚且不足凭以构陷,所以也就更有底了。

    “在大人看来,赵贵所供哪儿存疑?哪儿不实?能否请县令大人一一明示”

    “哼!这还用说吗?”杨乃武嘿嘿一笑,翘起一根食指凌空虚点。“分明是看那女子在本府出首,立案未结,尔等设计赚走该女,想来一个堵截源头,釜底抽薪之计,以使该案不了了之,云心和尚侥幸脱罪,本官本衙威信扫地”

    “不错!”赵瑜只是释然一笑,似乎胸有成竹。

    “即便承认,又当如何?”

    “你?!”如此直承,倒是出乎杨乃武的意料。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应对。

    堂上堂下也是一片哗然,都觉得这个少年确实有罪,只是凭着一身胆气在硬撑了。

    “那你还不知罪?!”杨乃武心说这是小子你不打自招,休得怨我心狠手辣。

    至于这赵瑜能不能认罪,还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