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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055):赵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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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头不少,赵瑜这边也就从来没有消停过。

    却说自从经历了那个璇旎之夜,赵瑜开始有点对自己顶礼膜拜了。简直觉得自己就跟神一样,而且还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圣贤,谁?柳下惠。人家坐怀不乱,他做不到,不过能够发乎情止乎礼,至少也算够半个柳下惠了吧?

    悬崖勒马,照理应该比人始终无动于衷还难。再说人家的传奇毕竟是发生在冬季,衣裳厚实不说,而且四下寒冷,冻得人瑟瑟发抖,即便有点欲火也是难以旺盛。自己那夜可是暮春初夏,衣衫单薄,况且已经情难自禁,欲火中烧,已成燎原之势,尚能做到戛然而止,只怕柳下惠重生也该叹服不是?

    不过,真要说老实话,自己的定力只是起到了部分作用,另一部分则是自己的疑心帮了忙。正当那一会儿情热难抑,不知怎地会怀疑起那和尚的用意来。

    要说也是扫兴,不过也未尝不是一个当头棒喝。

    本来他对和尚的印象不错,虽然有点放浪形骸,然而风尘异人大多卓尔不群,再说自己毕竟也不算刻板固执,不好拘泥,不会计较,倒也不难认可。

    兼之对方谈吐不俗,一开口不是酒臭肉膻,居然诗书腾腾,还有些都是自己从有听说过的。自己虽然年纪不大,但在读书方面也算一个饕餮之徒,自谓贪多嚼不烂子,正是此意。大凡一听到自己从未见过的文字,嗜欲实在难耐。

    尤其那首有美一人兮,虽然直白无华,但在那时诵来,却也很是对人脾胃,真可谓春风送暖,善解人意,莫非正是妖魅惑人之术?然而话说回来,亦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是妖魅都以此等美辞妙曲摄人,中惑也值。只是这番将人摄来,即没诲淫诲盗之心,却也难逃毁人名节之实。

    如此一来,这和尚的品格倒也值得玩味一下,赶鸭子上架,终究不能算是正道。只不知他想干什么?莫非他参的是欢喜禅,拜的是和合佛,只要是天下有情人,他都会让他们即成眷属,诚不顾世上的名节道义,只管我行我素?

    不过士人最重名节,君子惟讲自律,慎独不昧,暗室无欺,难道指的不正是此时此刻?再说这世道就为祖宗之愆抛弃自己,可自己却不该如此自暴自弃不是?

    那和尚亦神亦鬼,法力无边,正邪难辨,且不管他。不过自己不能就此入彀,生死轻于鸿毛,名节重于泰山,说不定正是神明考验自己,岂能自甘堕落?

    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偏偏是在那种英雄都不免气短的时候,自己不仅悬崖勒马,既保住了别人的名节,也保住了自己的名节,也算渡过了一劫。

    如此定力,不再嘉赞也不像话。就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现在一想起来还未免有点恍惚。莫非赵贵在外这十来年真没白闯荡,果真看得出我将来必成一方圣贤?

    然而不管怎么说,总得好好奖赏一下自己。

    可赏什么好呢?金银财宝,均非所好,锦衣玉食,未免俗气,再买套好书?真正的好书该是可遇不可求,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东西称心如意。

    好在第二天去母亲屋里请安,正见她对镜梳妆,顿时灵机一动,便把母亲的铜镜借来一用。干什么?拿回书房,关上门窗,就连赵路也不让他进来。

    然后把铜镜放在书案正中,自己则站到对面,恭恭敬敬冲铜镜里的自己鞠了三躬,嘴里念念有词:“小生赞你是个真君子,无以为礼,谨以三躬为敬!”

    自己的虚荣好安抚,可是自己的渴求却无法抑制。暂且按下无尽的思念不说,伤脑筋的是,接下来如何实现自己承诺:明媒正娶。当然第一个还得媒婆,只是听母亲说过,赵贵曾去覃府试过,只是连门也没摸着,这可怎么办?

    不过现在的情形又与从前不同了,要说也算两人有了约,说不定对方也在想方设法,这回媒人再去就有希望了呢?不管怎么说,媒人一关总得先过。

    赵瑜正发愁如何开口,却先被母亲找去问了,一听,原来是赵路这货自作聪明,居然把他跟邻家小姐邂逅一事告诉了他爹其实这还是那个和尚的逼迫,只可惜赵瑜还蒙在鼓里,当然赵路也不敢直说并说少爷那天如何痴呆,大日头都不想回家,但怕少爷会害相思病,所以才找他爹想辙求救。

    赵路这个小东西,没想到还有这份心思,却也正中下怀,赵瑜心里真是又好气又感激。对于母亲的审问,当然得老老实实地回答,只是略过了半夜的艳遇不说。

    言下之意,还特地对自己的思慕之情毫不掩饰,更让他娘米氏平添了几分眉急。

    不用说,赵贵肯定又在催促媒婆了。听娘说,赵贵已经拍下胸脯,二少爷想要的,到最后就是去抢亲,也一定要把她抢回来。据说娘都感动得快流泪了。

    只是赵贵觉得覃府的来头没搞清,但怕老爷那边会拦,所以得从老爷这头下点功夫。平心想来,娶一个来路不明,身世神秘的女子当媳妇,确实不太妥当。

    至于具体如何,赵贵也没跟娘说出个所以然,只说包在他身上就成了。

    赵瑜晓得他只能等待,但这种等待最是煎熬,兼之不知老爹那儿还会有什么障碍,所以整天竖着耳朵,无时不刻不在注意天井里的动静,尤其赵贵来找老爹的时候。

    这不?!好像又有赵贵的声音了,只是一开始没听清。

    “你说什么?是那个小牛倌跑了?”老爹从竹榻上欠起身,也像是没听清。

    “不错”赵贵点点头说,他才从村西瞧热闹回来。“覃家的田头带着人在西塘折腾了一上午,大概是怕他投水自尽,依小的看,肯定是跑得远了”

    “一个捡来的小牛倌,值得那么大惊小怪吗?”

    赵贵常给东家说些覃家的情况,事无巨细,有闻必报,甚至有影没形的事情,他都要拿来狠狠的渲染一番。这赵瑜早就有所耳闻,只是先前不知道对方的小姐跟自己还有这等缘分,所以根本不会像现在上心,但怕漏掉半个字。

    现在赵瑜终算懂了,原来这赵贵一直是在替自己留心覃家,并在老爹面前提前造势。

    “假如他不跑,有得一说,这一跑或者这一死,依小的来看,就有蹊跷了”

    “啥蹊跷?”老爹还是有点不以为然,不无慵懒地伸了伸腿,他压根儿不知道有人正在偷窥。

    “小的以为,连串起来,就是来得蹊跷,走得蹊跷”

    赵贵也背朝这边,大概也不会想到赵瑜就站在半掩的窗户后面。只是赵贵说过,真要跟覃家提亲,必须过了老爷这关,所以赵瑜关心老爹会有什么麻烦。

    赵路站在书房门口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轮不到他发声,仅仅多双眼而已。

    “你说一个路倒儿,才多大?”木子的事情赵贵以前也提过,所以有印象。

    “关键他不是人”

    这管家赵贵到底怎么评判邻家的小牛倌,还听后文分解。